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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轨本来是去两仪殿找宰相魏征传话的,却顶头遇上了他的天子阿兄李世民。
也怪他自己年少贪玩,验符进了西门,见上阁外侍奉天子散常朝的仪仗队伍里,那匹金鞍银辔的御马壮健非凡,不觉停步多瞧一眼。
纷扬洒落的小雪中,骏马向他引颈长嘶一声,惹得旁边的奉御宫奴们也都看过来。
这御骑按着规矩缚起马尾、颈鬃打理成整齐的三花样式,被骑奴牵着立在阁下等待,看上去华贵庄重,但那一声清嘶,却让李元轨眼前现出它在草原上风驰电掣长鬃飘荡的野性不羁模样。
立在马旁的当值奉御是李震,英国公李世勣的长子,也是从小在东宫文馆一起读书的熟人。
既对上了眼神,李元轨少不得过去招呼攀谈两句,得知这匹骏马是近日刚从吐谷浑进贡来的新驹子,“其实还没压熟,性子有点野,主上非要现在就用,有什么办法。”
对李震脸泛苦笑欲言又止的神情,李元轨深表理解同情——这神色他在皇帝身边的侍奉人脸上看过太多次了。
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上阁方向传来鸣磬喝道声,天子散朝。
小雪下得紧了些,那黄罗麾伞摇摇而来,还是有点跟不上皇帝的步速。
李元轨随众跪拜,本想等天子启驾离开后就去找魏征,皇帝却一眼瞅见他,点着名问话:
“十四弟,早上听说感业寺起火了,你去看过没有?到底怎么回事?”
李元轨起身回话,简要说了感业寺房屋烧塌、息王妃与八位县主无恙、海陵王妃及其亲生二女失踪的消息。
他边说话边从低垂的睫毛下悄悄上望,语气越来越小心。
一身赭黄袍常服的皇帝立在御马边,有点心不在焉地伸手抚摸着马颈,剑眉紧皱,看上去心情不太好。
两天没见,他这位三十多岁的异母兄长疲倦憔悴了许多,黑眼圈十分明显,象是一夜没睡的样子。
吐谷浑战事似乎进行得不顺利啊……李元轨想着,口中已经说到“皇后命臣报知魏公,临汾县主之死以自杀结案”
,皇帝脸色陡变:
“你说什么?这简直胡闹!”
宣布前太子长女是自缢而死,也就等于间接承认她是由于被长孙皇后威胁逼迫、悲愤绝望下以生命来控诉抗争,对皇后名声损害极大。
李元轨一直不明白皇后为何要如此决定,看来连她的天子夫君也不明白。
皇帝翻身上马,叫小弟“你骑马随我来”
,又命人“去传无忌到立政殿”
,一抖缰绳,不管不顾地冲进风雪中。
在宫城里如此跑马,本来是严格禁止的,但是……显然没有任何守卫敢上来阻止李世民陛下。
李元轨也从奉御队伍里抓了匹副马翻身骑上,跟在皇帝身后冲出院门。
两仪殿和立政殿相距没多远,在后面的仪仗赶上来之前,兄弟二人就策马进了两仪殿阙门。
一团肥胖的身躯象是从地下冒出来似的,上来牵住了皇帝御骑的缰绳:
“臣无忌拜见陛下……”
皇帝没给自己的大舅子、齐国公长孙无忌“拜见”
的时间,下了马径直抓着他问:“那事怎么样?”
长孙无忌摇一摇浑圆肥脸:“还没头绪,时间太短……”
皇帝烦恼地长叹一声,提步往正殿阶上走,边走边抱怨:
“好不容易拼凑了十来万人上西海,李道彦居然在阔水抢劫党项羌牛羊,阻于路不得进,个讨吃贼穷怕了么!
那个高甑生更昏头,带了三万人,也不知陷在哪个泥水坑里拔不出来,音讯都断绝了!
三路行军两路失期,一半兵力赶不到战场,包围圈根本形不成,叫人家各个击破,这仗还怎么打?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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