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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他深居宫中的父皇,为了东宫的安稳,不惜放任皇后与太子暗中使手段,在他拼了性命夺下墨城后,却怕他功劳压过太子,扣了那样难听的屠城罪名给他,免得他这个庶出的皇子风头盖过东宫太子。
即便后来皇帝大肆封赏,得知真相那一瞬的寒心却铭心刻骨。
纷纷乱乱的旧事袭上心间,耳边的琴曲和眼前的舞姿全都湮灭,眼前只有沙场狼烟和浴血奋战的将士。
这温柔乡的毒药,那沙场上的刀枪,虽则外形不同,其实同样锋锐冷厉,或刚或柔的,取人性命。
而他要做的,只有不动声色的穿过刀林剑雨,直抵彼岸。
定王原先应付姜玳时还稍有温煦之色,此时神色却渐渐冷淡,杯酒入腹,挥手叫过薛姬,“你是东襄人?”
薛姬面不改色,衣衫在舞中滑落,露出半个浑圆的肩头,盈盈道:“是。”
阿殷坐在隔间,没了那断续的琴声,便只安心尝菜。
这百里春处于深巷,外头又多的是独门小院可供住宿,不怕夜深出去时违了宵禁,是以晚间格外热闹。
哪怕是这单独隔出来的雅间里,也还是能隐隐听到楼下的欢歌笑语。
她这间的屋门敞开,可以窥见对面门口的情形,常荀拉着姜玳往斜对面去了,阿殷饶有兴味的瞧着门口,便见姜玉嬛低垂着头走了出来。
门扇合上的那一瞬,姜玉嬛似乎有些无力,靠在门边的抬头,像是要重拾骄傲。
两处目光相接,阿殷诧异的看着姜玉嬛的满脸泪痕,霎时猜到她方才的酸楚隐忍。
——姜玳满口都是对堂妹的照顾,可他是如何照拂姜玉嬛的呢?那日在姜府献艺虽然刻意了些,却也不降姜玉嬛的身份,可今日他带着姜玉嬛来百里春,以赏琴为名,却又安排了薛姬这般露骨妖娆的舞蹈,岂是闺中女儿所宜。
连常荀都知道阿殷不适合这氛围,安排她到隔壁休息,姜玉嬛却始终坐在那里。
内室香气馥郁,酒意深浓,男人们喝酒观玩美人,姜玉嬛坐在那里,算是什么?
堂堂西州刺史姜玳的心中,究竟有多轻这贱个庶出叔叔膝下的姜玉嬛?这无疑也是掉姜家脸面的事情,姜玳这般行径,是想掩饰什么?
这念头迅速飞过脑海,那边姜玉嬛看到阿殷,神情微微僵滞,忙抬步走了。
阿殷继续盘膝而坐,琢磨这些人究竟是在唱哪出。
姜玳的反常举止就不说了,以定王的性子,哪怕是塞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到跟前,他也未必会眨个眼睛,今日却同常荀来百里春胡闹?刚才内室里香气馥郁,酒气浓烈,姜玳和常荀怡然自得,定王却是坐得笔直,与那靡靡氛围格格不入。
阿殷才不信他是为了薛姬的舞姿而来!
思及近来都督府的大事和那被刺杀的女匪,难道是薛姬与此有关?
诸般猜测绕在心头,阿殷坐了几乎有一个时辰,外头吵吵嚷嚷的,竟又是一堆声音往隔壁去了。
里面有些声音听着熟悉,像是刺史姜玳和长史高俭言,常荀酒后含糊的声音被淹没在杂七杂八的话语里,也不晓得是真被这些官员围攻灌醉了,还是假装的。
阿殷继续耐心等候,听隔壁琴音响起,男子粗犷的笑声偶尔传来。
直至子时,那伙人才出了内室。
阿殷听着动静推门出去,就见女老板引了些壮实的伙计过来,扶着沉醉的姜玳等人离去。
前前后后的,竟有五六人之多。
官员们之后便是眼神迷离的常荀,他早已没了平常那副风流贵公子的模样,沉醉之下连步子都不稳,被两个侍卫搀扶着,踉踉跄跄的往前走,口中还含糊念着什么。
随后便是定王,走路比旁人稳当许多。
也不知是不是廊道里灯烛光芒的缘故,他的脸上有些泛红,眼神也不似平常冷厉,反倒有些茫然的沉静。
他也不用旁人扶,往前走到阿殷身边时,脚步却顿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阿殷身上,却没说什么话,手臂像是抬了抬,随即收回去,“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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