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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巫主不一样啊,他是修道之人,无缘无故背负上凡人的性命可是会被天道追责的,若是用了穷苦人家的身份,阿幼桑相信巫族还能想方设法用尽手段替他遮掩一下天道气机,若是借了富贵权势人家的孩子……
能投胎到好人家的,都是上辈子积了德的,天道评定他们的功绩,给他们一个较好的人生,也护佑他们一生顺遂,这样的人被占了命格,哪里是那么好遮掩过去的?
希夷君一眼就看出了阿幼桑在犹豫什么,有些尴尬。
他总不能说,他给天衡找命格,只要让法则再捏一个化身就好了,根本不会涉及到什么夺舍的事情吧?
真正的理由不能说,又不能放着满心疑虑的阿幼桑不管,于是他决定再次借用一下元华给他扣的锅。
美艳的鬼王轻轻侧过头,他的脸半边隐匿在门扇投下的阴影里,半边被微光照亮,像是从淤泥和沼泽中生出来的一朵带刺含毒的蔷薇花,眼角眉梢都流淌着醉人芬芳的蜜:“我说能救他,当然不会给他留下什么隐患。”
“欺骗天道这样的事情,当然是要鬼话连篇的鬼王来做。”
他抬起头,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不是简单地用好看能概括的,仿佛是恶鬼撕裂了艳丽的皮囊,森白的面庞沾满猩红的血,它的笑脸狰狞恐怖,要将一切活物都拖下阿鼻地狱里去。
阿幼桑的脚像被钉在了地面上一样,有那么一瞬间,她疯狂地后悔起了将大祭司大人交给这个恶鬼。
——是的,恶鬼,就算他表现得再怎么无害,再怎么痴情不悔,他的本质难道不就是一个厉鬼么?
谁都知道,恶鬼的话是绝不能相信的,鬼话连篇鬼话连篇,他连天地都敢欺骗,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就算这是为了大祭司,鬼王展露出来的狰狞本质还是有那么一刹那令阿幼桑感到了恐惧。
“我会把他好好带回来。”
希夷君的笑容只出现了短暂的一霎,随即他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语气温柔地说,“我会让他一生平安顺遂,他将是家中独子,享受万千宠爱,家财万贯,官运亨通,最后无疾而终。”
他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声音缓慢温柔得不得了,里面的意味却听得阿幼桑脊背上寒毛直竖。
他没有说大祭司的姻缘和子嗣,阿幼桑的直觉告诉她不能提及这个问题:“家中独子?大祭司最不喜欢做事,独子的话不是还要继承家业什么的……有个兄弟一起长大会不会好一点——”
她的声音在鬼王蓦然冷下来的视线里轻了下去,两人隔着短短的距离对视,阿幼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某种露骨可怕的东西,心惊肉跳地等待了片刻,便听得鬼王好声好气却不容置疑地拒绝了:“不。”
希夷君还像个任性的小孩儿似的,说到自己不接受的东西就重复用语言反抗,轻快而坚决:“我不要。
为什么要有人陪他一起长大?你怕他一个人无聊么?我会去看他的。”
鬼王想了想:“他不喜欢干活……可是我也不喜欢,啊对了,那就让他的父亲尽量活久一点吧。”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阿幼桑张张嘴想说什么,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
鬼王说出了这句话,那么那对男女就算是命数已尽,成为了活尸,也会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
如果不去看鬼王话语中暗藏的东西,那么这样的安排简直是再完美不过了,阿幼桑承认,就算是巫族合力,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么好。
鬼王的力量到底是不能轻易推测的,他为大祭司隐瞒天道,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他又想从大祭司这里获得什么报酬呢?
一向万事不过心的阿幼桑难得的为此感到了惊慌。
惊慌只是短暂的,想要大祭司活下去的念头超越了一切,在一个平凡的夜晚,有三道身影悄悄脱离了灯火辉煌的危楼,向着辽阔无垠的大陆东南方疾驰而去。
东南之滨,海域辽阔,浮岛似珠,碧翠的岛屿在苍蓝海面上连成珠串一样漂亮的链条,盘踞在东南沿海数座城池中的东阿王连生十一个郡主后,终于在四十高龄的年纪,迎来了独子的诞生。
因无子嗣继承王位,朝廷的撤藩诏书即将下达,在这封要命的诏书将要到达东南沿海的前夕,这个孩子的诞生无异于是整个东南封地的救命稻草,孩子尚未满月,欣喜若狂的东阿王便递出了奏折,请求封这孩子为王世子,并请皇帝赐名。
眼看能收回偌大一块土地的机会从指缝溜走,皇帝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只能按下心思,按照惯例,取了皇子的字辈“天”
,又加了个“衡”
,以敲打东阿王。
这个新诞生的小世子的名字很快被记录在了玉碟上,清晰的三个正楷:
燕天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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