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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老四不姓黑,他得这么个名号,就是因为他长了这么对又黑又凶的眉毛,在当初拜把子的一群兄弟里排行第四,才被称一声黑老四。
他走出来,看见燕无纠站在当街,立马表现出十分高兴的样子,伸手招呼他:“来来来,来你四哥这儿,里头有新买的栗子糕吃不吃?”
黑老四绝口不提前些日子燕无纠要入伙的事,只做出一副慈眉善目的好大哥样子,带着燕无纠往里走。
当铺里头不大,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大朝奉头发花白,双手拢在袖管里正在打瞌睡,黑老四看也不看他,只是敲敲桌子把他叫醒:“老陈!
来给这位小兄弟上杯茶!
说不得以后就是你的徒弟了!”
黑老四是脚夫发家的,开了当铺也不懂那些古玩里的名堂,请了个没甚名气的玩家来做朝奉,总是信不过他,怕他藏私,心里就有了要自己养个朝奉的念头,又见街面上跑的小孩顶属燕无纠最伶俐,还能说会道,哄得不少大人都昏头转向,就动了要收他到麾下的心思——便是他学不会这些门门道道,也能做个打手给自己卖命。
他见的人多了去了,一见燕无纠今天站在门口的样子,大概就知道自己达成所愿的时候不远了,因此越看他越得意,将桌上那碟栗子糕推过去:“吃吧,小孩都爱这个,日后来哥哥这里玩,也少不了你的吃穿,你的娘亲姐姐,四哥也一并照顾了。”
这就是在向燕无纠许诺条件了。
九岁的小孩低着头,模样有些局促,黑老四只当他是紧张了,也不以为意,兀自笑眯眯地看他,就见燕无纠深吸了口气,攥成拳头的手递到黑老四面前,张开手递出那块玉莲花:“……四哥,活当。”
黑老四的笑容一下子从脸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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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勾勾地盯着燕无纠的脸,视线慢慢地落到燕无纠手里,在那枚玉莲花上停了很久,然后忽然笑了起来,抬手一招:“老陈!
有生意上门了,过来看看。”
他抬手招呼老陈,燕无纠悄悄地松了口气,任老陈从他手里将那枚玉莲花拿走,对着阳光端详起来。
黑老四转了转手边的杯子,笑眯眯地问:“这样漂亮的玉可不多见啊,是你姐姐遇到贵人了?”
他把话说得很隐晦,但是燕无纠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放在桌下的手登时握紧。
燕多糖偷摸着行窃一事,多少有人会知道,尤其是黑老四这类混街面的人物,手底下就有不少划了片区的乞儿和偷儿,燕多糖的手上功夫一般般,被发现也是寻常事,要不是她只是偶尔为之并不当主业做,黑老四之流早就上门找她了。
他这话的意思,只差摆明了说这玉是燕多糖偷的了。
燕无纠没有立刻回答,停了片刻才笑嘻嘻地说:“姐姐最近都在接绣坊的活,哪有什么贵人,要说贵人,当然是小九爷认识的多啊!”
“先是认识了四哥这样的贵人,又碰着了一个傻乎乎的和尚……嗨,四哥你不知道那和尚多好骗!
我就在他面前掉了两滴猫尿,他就把所有钱都给我娘买了药,又拿出这块玉送我……你说他是不是傻!”
小孩儿说得眉飞色舞,初初进门时的那种局促窘迫一扫而光,他两眼放光,神色狡猾,一副在场面上混出了油的混蛋模样,和外面讨生活的那些小混混没有一点儿差别。
黑老四听他这么一说,大概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是了,前几日就听说这孩子拜了个和尚做先生学什么字,大约就是那个和尚见这个小混蛋可怜,动了恻隐之心,又给钱又出力,想把他教好,没想到转头就被卖了。
黑老四看燕无纠的眼神又变得和蔼起来,好运遇见了个冤大头,这没什么,只要这孩子还能留在昌平坊,凭他那个拖后腿的娘,就迟早有要来求他的那天。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别结下仇怨就行。
这么想着,黑老四朝老陈点点头:“值多少?”
老陈会意,将玉莲花放在桌上,报了个稍微高一些的价格:“品相不错,雕工也精细,有这个数儿。”
他伸出两手,翻了两翻,比了个二十五。
二十五两,普通农户一年都不见得能攒下二两,这二十五两足够燕家母女两人安安生生过上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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