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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慧坐在一个蒲团之上,闭目捻珠,待他二人走进来,才微微抬头,扫视一眼李昶道:“她人已死,你二人缘分尽了,各自奔各自的前程去吧,又来我这里怎地?”
李昶对空慧冷淡的口气恍如不闻。
他身经百战,看惯了生死,就在半月前,自己还亲身在鬼门关边上走了一遭,本以为这一生再没有什么事能让他方寸大乱,想不到听见空慧说了一句柯绿华死了,他只觉得中心苦痛,莫可言喻,看着空慧,硬生生将胸口的伤心压住,只声音颤抖着问:“人死了,总有尸首留下。
我——我要看看。”
空慧似笑似叹地说了句“善哉”
,冷苛的脸上一双严厉的眼睛上下打量李昶,末了手向庵堂后面挥了挥,再不发一辞。
李昶迈步向后走去,张房忙紧随着搀扶。
推开一道薄薄的木板门,就是一间极小的屋子,屋徒四壁,墙上泥土剥落,破败不堪。
北侧炕上,赫然躺着一个绿衫绿裙的女子,脸上肌肤苍白如雪,满头漆黑的长发乱云一般委垂于地,仰卧在残破的芦席之上,动也不动。
李昶伸手扶住泥墙,推开张房的搀拉,几步走到她身边,出手扳过这女子的脸,见其人苍白若月下霜菊,清减若三秋之柳,正是香消玉殒的柯绿华!
李昶呆呆看着柯绿华紧闭的双目,但觉眼睛刺痛,等到自己发觉,眼泪已经滚滚而下,滴在柯绿华苍白的脖项上。
他伸出手,用袖子给她抹拭,指尖擦过她的下颏,触手微温,想到她肌肤尚未全凉,显然刚死不久,自己不过晚了半日,就跟她天人永隔,这一世再也无缘相聚,自此之后,这天地间就剩了自己孤单一人了!
旁边张房看见李昶流泪,他自李昶十六岁,就开始跟随左右,十多年光景,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李昶为了一个女子落泪,悄立一旁,心中也叹息不已。
李昶痴痴地坐着,似乎忘了时间,一直到天色近午,屋子里渐渐热了起来,他还没有起身的意思。
一旁张房怕主公大病初愈,久坐在尸体旁边,这炎天暑日,熏坏了王爷,可不是玩的。
况且死者久曝在外,未免不敬,还是早点入土为安的是,因此他劝道:“天热了,还是早点回去歇息。
柯娘子已然故去了,王子还是让她早点入土为安吧?”
李昶的手一直握着柯绿华的手,他指尖在她僵硬的掌心一遍遍摩挲,好久好久之后,他脸上的伤心渐渐转淡,眉宇间的乖戾邪僻大盛,突道:“张房,你相信人死后有灵么?”
张房被问得一愣,心想素来不信神灵的主公,想念柯娘子竟然魔怔了,问起死后有没有灵来,他不敢说有,也不敢说没有,只含糊地答:“属下愚钝,此事委实不知。”
李昶盯着柯绿华,头也不回地道:“现在我信。
她身子虽然动不了,不能跟我说话,可我这么抓着她的手,就好像她活生生地在我旁边一般,只不过我听不见她说话!”
说到这里,又长长叹了口气,眼睛盯着柯绿华的脸,片刻都不舍得移开,神情中魔意愈深,突然大声道:“没什么死后有灵,她本就没有死!
她就是睡着了,这附近有冰窖么?把她放在里面,我要等她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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