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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竹林簌簌,即便如今正值夏末,云渺山上却依旧凉爽。
两人在留仙亭下对坐,小道童拿来几日前裴言欢从庐州带的“仰月”
,这是庐州有名的酒。
李裹儿看着裴言欢抬手为自己斟满,率先开口:“房老先生身体可还康健?”
已经致仕的鸾台侍郎房晔与裴言欢的父亲是忘年交,曾在她年少时为她授课,算是她的先生,此次去庐州是专门拜访。
“精神还算好,不过苦了房小公子,每日都要被检查功课。”
裴言欢放下手中的酒杯,苦笑一声说:“就是有时候记性不太好。”
温热的浆液沿着喉咙顺直而下,李裹儿还未放下酒杯,闻言手下动作一顿。
裴言欢看向西北方,停顿良久,再次开口时声音有些暗哑:“偶尔会提及殿下,说秋日雨多,担心殿下怕黑。”
当年房晔收的徒弟除了她之外,还有李重润。
嗣圣元年二月,原本已经登上帝位的李显被罢黜,贬为庐陵王,同月曾被永徵帝封为皇太孙的李重润被囚于洛阳崇虚寺,后来随着李重润在寺内渐渐长大,房晔向天授帝上书请人为李重润授课,天授帝便准了他的请求,索性便让他担了这一职责。
李裹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此处离灵微观有段距离,位置较高却没有成片的竹林,视野开阔,能看到北邙山,李重润和李仙蕙就葬在那里。
两人静坐半晌,任由风从其间穿过。
裴言欢的宽大袖袍被风吹得鼓起,她抬手将其抚平。
李裹儿收回思绪,说:“张同休几人的贪污案如今已经牵连到了张易之,今日已被下了狱。”
“郡主认为这是好消息?”
“目前应该是。”
李裹儿语气犹豫。
“我问郡主一个问题,可称得上是大不敬。”
裴言欢抬眸看向李裹儿,眉眼温和,“郡主可以不回答。”
“道长但说无妨。”
“郡主上次见到圣上时,其气色如何?”
妄议圣体乃是大忌,裴言欢抬手为李裹儿杯中斟酒,面上坦然,毫无冒犯的愧疚。
李裹儿上次间天授帝还是在十几日前曲水殿的宫宴上,当时她一门心思都在思考前夜的事,对于天授帝的身体状况倒是没过多关注。
刘薏苕那件事后她也暂时没去东宫,紫宸殿近日宣太医的次数她也不知。
裴言欢看她神色便知大概,说:“圣上久居万乘之位已久,朝中依然也有心向李唐之人,这么多年来他们看似对圣上依顺,实则内心还是会希望光复李唐,面上百依百顺,底下的动作不少。
如若圣体至今依然康健,今日的事情或许只是圣上让了一步棋,并无真要查办张氏之心。”
天授帝于天授元年登基,至今已有十四年,李显是圣历元年回的洛阳,在储君的位子上待了有七年之久,可如今圣上依然没有要还政的意思,朝中总有人坐不住。
御史台的这次弹劾看似是冲着张氏,实则是冲着天授帝,今日让张易之和张昌宗下狱也只是应付朝堂之举。
李裹儿微微皱眉,可如果这次不能扳倒张氏,下一次又要到什么时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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