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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霖不能不体面地活着,尤其不能在纪渊面前,他希望自己可以潇潇洒洒地离开,他知道自己年长,但他不能让纪渊见到他年老的样子。
这样想着,谢霖顾不上因骨痛而绵软到无法支撑的双腿,扑到床头的铜镜旁‐‐不甚清楚的铜镜倒映出一张沧桑男人的面孔,他转转脸,仔细查看,除了两颊凹陷,眉骨突出,瘦得过分以外,没有什么别的异常。
谢霖长出一口气,颓坐在镜子前。
他知道自己可笑,他看似不在乎自己的容貌,但在此时,他的身体无时无刻不痛,他的神智也时常被蒙上灰尘,只有尚未完全被病魔摧毁的容貌可以让他窥见往日自己风华正茂的样子。
沉默地在黑暗中坐了一会,谢霖伸手点起台上的灯,从镜柜后面取出一沓书信。
书信数量约有数十封,形制一致,明显出自一人之手,并且往来日久,有的已褶皱深陷,纸张薄而透黄,有的还维持着原本的形状。
谢霖沉默地将最新的一封信展开,盯着落款出了神:
&ldo;见信如晤。
久违玉札,忽而秋深,闻江北疫疾,情念切切。
此地安好,诸事如常,伏惟珍重,来日面叙。
秋安纪含&rdo;
纪含的手书总是十分潇洒,寥寥几语,尽诉真情,这数十封书信都出自他手,每一封的内容几乎都差不多,结尾更是一致的:&ldo;伏惟珍重,来日面叙。
&rdo;
各自保重,总有一天会再见,见面时慢慢讲来。
谢霖从来没有与纪含断了联系,几乎每隔几月,都会来一封信报平安,他知道伴随着这封平安信,更有一封详细的情报送往中宫,可这个从纪含分别开始便有的传统,如今却断了。
去年秋日,今已立春,四个月,小半年,没有任何说法。
若不是今天纪廿一提,谢霖真的是要病糊涂了。
男人眉间深深拧起,他早就起过疑心,但后面事情琐碎繁杂,竟然忘记了。
他不知道是只有自己这里没有收到平安信,还是中宫也没有收到应有的情报。
若是前者,出问题的便是自己,若是后者,纪含莫不是有什么意外。
这样想着,谢霖心里愈发沉闷。
他是想尽早卸任,找个地方聊此残生,但总有些事情还没有完全完成,他当年答应了中宫,也答应了纪含,要完成自己的使命,纪含因此背上骂名,流放边境,自己留在京中,却错漏百出。
谢霖捻着指尖的书信,隐约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却又细想不出,再一沉思,整个头皮便像被活活扒下来一样抽痛,谢霖怨恨自己不争气,盯着散开在桌上的书信,&ldo;面叙&rdo;二字飞将起来,重重叠叠,纪含最潇洒的一捺总是力透纸背,却像是坚硬的飞似的捅向谢霖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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