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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姓克罗格。
她的笑便可以说是继承克罗格一家人的传统,开始时嘴唇噗的一响,接着便把下颚紧贴在胸前。
正如同克罗格家所有的人那样,尽管她不能称作是一个美人,神态却非常高雅。
她那娴静、安详而轻柔的动作,清亮的、抑扬有节的声音,能讨得每个人的欢心和信任。
浅红色的头发在头顶上编成一个发髻,两旁烫成松散的大鬈遮住耳朵,和她那略带雀斑的嫩白的肤色非常相配。
她的鼻子略嫌过长,嘴比较小,下嘴唇和下巴中间没有陷洼,这应该要算她五宫中的一个特点了。
她穿着一件短小的紧身坎肩,衣袖高高地鼓起,坎肩下面系着一条贴身的亮花薄绸裙子。
她那完美无瑕的颈脖从衣领中露出来,上面有一条穿着一串闪闪发光的钻石的锻带。
参议坐在安乐椅上,身子略向前倾,带着些不耐烦的样子。
他身着一件肉桂色的外衣,宽大的翻领,上宽下窄的袖口,手腕以下被紧紧地扎住。
下面的瘦腿裤是用白色亚麻布制作的,裤缝上缝着黑色的带子。
一条高高的硬领紧紧扎住他的下巴,硬领外面系着一条丝领带,蓬蓬松松地把露出的一块花背心整个遮住他那蓝色的略微下陷的眼睛炯炯有神,和父亲一样,不同的是他的眼睛似乎带有一层梦幻的色彩。
他的面容比父亲更有棱角,更严峻,鼻子高翘而弯曲,一半掩盖在金黄色鬈曲胡须后面的面孔也没有老人丰满。
布登勃洛克老太太把手按在儿媳妇的手臂上,对她轻轻地笑着说:“他总是如此,老伙计,是不是,贝西?”
她发“总”
这个音时将i念成了u。
参议夫人只作了一个手势做为回答,她胳膊上的金手镯轻轻地响了一下;然后她作了一个习惯的动作,把手从嘴角往鬓角一划,好像要把一缕散乱的头发掠上去似的。
此时参议却一半带着笑容一半带着责备的语气说:“父亲,您总是拿神圣的事情开玩笑!”
这时他们正坐在孟街一座宽大老宅邸二楼的一间“风景厅”
里,这处宅邸是不久以前约翰布登勃洛克公司购置的,他们一家人搬到这里来住的日子还不算长。
屋子里四壁悬着沉重的带弹性的壁毯,壁毯和墙壁中间留着适当的空隙。
毯子上面织的是大片的风景画,用的是柔和的色彩,是为了和铺在地上的薄地毯相协调。
这些田园风景都是十八世纪的风格,什么快乐的采葡萄者啦,系着花花绿绿头带的牧羊女啦,勤劳的农民啦。
这些牧羊女或者是坐在清澈见底的小溪旁,怀里抱着洁白的小绵羊,或者是跟秀美的牧童接吻这些画面为了和油漆家具上的黄色套子和两扇窗户上的黄缎窗帘色彩相配,大部分涂染着一片昏黄的落日余辉。
室内的家具并不多,当然是和巨大的房间面积相比而言。
一张嵌着金线的细腿圆桌并没有摆在沙发前,而是在一架风琴对面的墙前边,琴面上放着一只放横笛的盒子。
在屋子里,除了一排沿着墙均匀地摆着的高背椅外,就只剩下窗前一张小缝纫桌和沙发对面一张摆着古董玩物的精巧华美小书案。
有一扇玻璃门对着窗户的那面墙壁,从玻璃门望出去是一间幽暗的带圆柱的大厅;左边的高大白色的双扇门通向餐厅。
在另一面墙壁上的半圆的壁炉里,木柴在闪亮的锻铁栅门后面噼噼啪啪地燃烧着。
这一年天气冷得格外早。
才是十月中旬,窗外马路对面圣玛利教堂庭院四周的小菩提树叶子就已经枯黄了,冷风从教堂的哥特式尖顶和墙角后边嘘嘘地吹过来。
寒冷的细雨点在空中飘荡着。
因为布登勃洛克老太太的缘故,屋子安上了双层窗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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