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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六,时值谷雨。
静远村外庄田的正屋内,鄂尔泰正单手举着一段绢帛细细阅读,他一边读着,一边用手指在书案上扣了几串马蹄声响。
人说春雨贵如油,但相比于油纸窗外如织的蒙蒙细雨,手上的这段帛更让他觉得金贵,因为它不仅是一道汗谕,更是一把能够将乌苏拉下达旦之位的利器。
鄂尔泰又细细读了两遍,这才放下汗谕,端起手边精致的花鸟茶杯,轻轻地啜了一口,吧嗒了一下嘴,觉得不甚解渴,又想去解腰间的水袋,但想了想,还是耐下性子从小泥壶当中倒了一杯细细品尝。
连喝了五六盏以后,他冲着门外喊道:“特色愣!”
不久之后,特色愣推门走了进来缓缓地跪了下去:“主子,您找我?”
鄂尔泰看着他顺从的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去备马,咱去见见你的老主子。”
听到“老主子”
三个字,特色愣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他不知道鄂尔泰为什么要冒雨去乌苏那,但他不敢多问,只能低头称是。
一刻钟后,几匹快马从庄子大门冲了出去。
高勇看了一眼,也不甚在意,蹲在地上一边用一片木板清理鞋下的泥,一边对着旁边的人说道:“我说老韩,你好歹也是个总旗,怎地被一个鞑女折磨成这样?”
韩总旗此时面黄肌瘦,和刚来时简直是判若两人,他看着高勇,嘴中苦笑道:“谁承想分到这么一户鞑子家里去?那丑鞑每日驱使咱老韩一刻不得闲,简直把我当骡子使唤。”
杨善走过来,扯了扯韩总旗松松垮垮的衣襟笑道:“韩总旗,看你这幅骨瘦嶙峋的样子,怕不仅是日间操劳,夜间也要操劳罢?”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
鸭掌子从地上的一大片药材中挑拣出黑黢黢的东西抛给了韩总旗。
韩总旗拿在手里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问:“鸭掌子,这是什么?”
鸭掌子抚着胸口咳嗽了两声,瞅了瞅他,说道:“地黄,切片泡了水喝,补肾的。”
听闻唯一的郎中都这么说了,众人笑得更欢,惹得其他一些在屋檐下或避雨或忙活的包衣阿哈们纷纷侧目。
徐如华也笑道:“和韩头你比起来,咱们几个过得简直是苦日子,晚间还能有鞑女暖床,怕不是此刻已经乐不思蜀了罢。”
韩总旗苦着脸,骂道:“徐如华,你小子怎地这么没大没小,咱甘愿和你们换,你们虽说活计重些,但好歹分到了汉人家里,那大庄头也在沈阳也不怎么回来,家眷念你和杨善都是汉人,也不甚苛责。”
韩总旗脸上浮起一副痛苦的神色,继续道:“那鞑女长得什么样,上几日送我来时你们又不是没见过,那鼻孔翻到天际,嘴比老韩的脚还要臭,若说乐不思蜀,我看是小韩兄弟乐不思蜀,上次有个小姑娘带着他去要粮,那小娘皮水灵的哟。”
“确是如此,这都几日了,怎地还没见小韩兄弟和贾天寿到庄子中来?”
一方面因为努尔哈赤要征巴林蒙古,库尔缠的庄田便作为囤粮之所,征了各家的包衣过来帮着收拾粮草,而谷雨过后春耕即将开始,这些人也将在庄子当中一起度过一些时日。
鸭掌子咳地震天响,高勇一边拍抚着他的背,一边有些担忧地说道:“鸭掌子,你对这里最熟,上次你说韩林两人被本村的什么达旦收了去,至今未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鸭掌子狠命地咯了两下,才咯出一口痰吐在了地上,喘了两口气这才说道:“不会,相比其他旗丁的凶恶,乌苏在女真诸申里还算不错,他一双子女也有汉家血脉,虽然对诸申有些偏袒,但对汉人也不怎么盘剥。
你们说的那两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说完鸭掌子便站起了身,用脚底碾掉了带着血丝的痰,坐得离众人稍微远了些,神情有些愣愣的,但刚坐下就又忍不住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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