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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听到了赵明月撕心裂肺的哭声,躺在主位上的赵帝眼皮微动,竟缓缓睁开了眼睛。
候在身边的太医一个哆嗦,连滚带爬扑了上去,仔细看了看,转头对着下首众人比了个口型。
回光返照?众人心中一紧。
刚刚苏醒的赵帝似乎精神好了许多,他在李公公的搀扶下勉强坐直了身子,看着跪在殿下一身金甲、涕泗横流的赵明月,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老二。”
赵帝声音嘶哑:“怎么闹成这个样子……”
“爹!
我没办法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赵明月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仿佛失了魂魄。
“明成。”
“儿臣在!”
赵明成连忙上前来应道:“父皇,您还有什么吩咐?”
赵帝缓缓道:“我死之后,与先昭仪皇后合葬一墓,不必另起皇陵,丧事从简。”
赵明成哽咽道:“诺。”
“还有。”
赵帝罕见迟疑了一瞬,方才言道:“都是手足兄弟,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莫要太过苛待了!”
这是明着给赵明月求情,饶是老练如赵明成也卡了卡壳儿,几息后才有些不情不愿:“儿臣有分寸的。”
下一刻,李公公低声在赵帝耳畔又说了几句话,赵帝听罢一怔,看向荆雨。
“老六。”
毕竟是亲生父亲,荆雨低低应了一句:“父皇,您说,我听着呢。”
“诸皇嗣之中,父皇与你关系最为疏远。”
赵帝感慨道:“如今看来,是走眼了一块真正的璞玉。”
“今日危局,多亏有你了。”
“都是分内之事。”
荆雨低声道:“父皇,明镜生在皇家,自小受皇家供养,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并没有奢求一国天子能有多少孺慕之情,其实倒是庆幸满足更多些,心中真无太多怨怼。”
荆雨虽话是这么说的,赵帝反倒是听出了些怨怼之意,略有伤感:“是我这个父亲做得糊弄了。”
荆雨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这儿子其实做得也挺糊弄的。”
“哈哈哈!”
赵帝此时咧开了嘴,本是生离死别的哀情场面,此时此刻这一对父子竟然相对笑了起来。
“明镜!
朕今日大限将至,方才觉得做皇帝也不快意!”
赵帝眼巴巴望着荆雨:“你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荆雨挠了挠头,讷讷道:“我还没想好。”
“母亲自小入宫,一辈子没出过皇城,我打算先带她出去看一看赵国名胜古迹。”
“据说宁古郡的三途岩是天下第一奇石,山间云雾缭绕仿若仙迹。”
“符安镇的八曲河每至夏汛有千鲤跃龙门的奇景,儿子总觉得怕是地方主政官员为了报一个祥瑞胡吹大气,倒想去见识一二。”
“咱们赵国武林五年一次的黄山论武明年便要开了,说是周边几个国家的宗师届时会齐聚一堂,坐论天下武道绝巅,儿子也想去凑凑热闹……”
荆雨越说越是兴起,他的前世对于旅行向来嗤之以鼻,而在此时此刻,确认了自己已然人间无敌之后,却对这种生活有了一种抑制不住的向往,他越是兴致盎然地描述未来的景象,他的身上那股勃勃生机便越要溢了出来,赵帝看向他的眼光就越显嫉妒。
他们两个人相对而坐,就仿佛是一对阴阳鱼,一侧生一侧死,其间竟然有了几分宿命轮回的味道。
终于,这个老人摇摇欲坠的生命终究是无可奈何的凋零了,赵帝的眼皮有些撑不住地往下坠落,他低声嘟囔了一句:“朕有些乏了……让朕好好休息一下,再来,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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