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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晏伽和众多活下来的同门花了整整一月,照着越陵山仙牒谱上的名字挨个核对,才为所有战死的人立下了坟冢。
埋剑谷的天相较其他几座山峰都要阴沉些,常年低压着一股乌云,踏入的瞬间便会有种阴冷之气萦绕周身。
不过越陵山弟子从不在意,仍然照旧祭拜,并不恐惧这些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
晏伽穿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衣,提着两壶帝女酿走进祭仙堂,看到三面供台上的祠牌都摆得齐齐整整,一丝灰尘都没有,显然这些年怀钧并没有懈怠这里的修缮。
头顶悬着几道轻纱帐,被开门风一吹,飘飘忽忽似憧憧鬼影。
顾年遐跟在他后面,随手掩上了门。
晏伽走到正中的供台前,放下酒,伸手拿起上面一盏莲花底座的祠牌,用衣袖仔细擦了擦,看着上面“越陵山第四十三代掌门天曌上尊先师乐佚游之位”
的字样,只觉得恍若隔世。
一旁就是他自己的牌位,上书“越陵山第四十四代掌门曜仪上尊晏伽之位”
。
他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来,拿过自己那明显新制了没几年的牌位,直摇头:“这谥号到底怎么想出来的,要不知道是怀钧亲手给我做的,还以为反着劲儿骂我呢。”
“什么意思?”
顾年遐问。
晏伽冲他晃晃自己的牌位,说:“打个比方,你在一个被五马分尸而死的大贪官坟头看到‘两袖清风廉洁爱民先考大人’,知道了么?”
顾年遐不以为然:“你又不是贪官,那些人觉得你不好,是他们脑袋有病,我就觉得你很好。”
晏伽笑着点了点顾年遐的脑袋,伸手一指身旁的蒲团:“坐这儿,陪我说说话。”
顾年遐盘腿坐下来,接过晏伽递过来的一壶酒,打开盖子闻了闻:“有葡萄味儿。”
“这酒可烈得很,小孩子少喝点儿。”
晏伽说,“没让你一人喝一壶,我带了杯子。”
他摆出两枚白瓷小盏,让顾年遐斟满了酒,自己先端起一杯举向供台,声音变得如风中蒲苇一般单薄:“师尊,我回来看看您。
您喜欢喝这个酒,我就多带了些。”
顾年遐听得一愣,转头看着晏伽,第一次觉出这个人的脆弱不堪来。
倒不如说,从一行人到幽篁镇时起,顾年遐就隐隐觉得晏伽在强撑着些什么,面上没说,桑岱和孙渠鹤也看不出来,可他却能察觉到。
晏伽将杯中酒撒在地上,晶莹的琼浆缓缓流淌着。
“您走了以后,我觉得,自己这个掌门当得一直都还可以,不过还是阴沟里翻了船,好不容易爬上来,可累死我了。”
晏伽继续说,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委屈,“憋屈死了,没您护着,天天受那些老不死的闷气。”
顾年遐往他那边靠了靠,静静听着。
“从坟里爬出来之后,我想了很多、想了很多次,去他的老子不干了,下定了几百回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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