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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感到惊诧似地微微地摇着头,脸上浮着一层苦笑,不停地叨念着“奇怪啊”
!
这几个字成了他的口头语了约翰布登勃洛克无疑地也到了寿命的尽头了。
打那之后,他跟家人坐在一起的时候,常常是漫不经心地沉默着,即使有时他把小克拉拉抱在膝上,为她哼唱一只滑稽的老曲子,像什么“咕噜噜地大马车走过来”
啊,什么“看,一只苍蝇在墙上嗡嗡飞”
啊,他也会一下子沉默起来,好像从一长串模模糊糊的冥想中猛然惊醒似的,重新把孙女儿放在地上。
他摇着头,念念叨叨地说“奇怪!
奇怪!”
然后一个人转向一边去直到有一天他对儿子说道:“让,到时候了吧?”
没过多久,一张印工精细、由父子两人署名的启事就分散到城里各个人家去了。
启事上说,由于老约翰布登勃洛克年迈,已经不能继续操持商务,自本日起,他先祖一七六八年创建的约翰布登勃洛克公司连同所有资产与债务交由其子同时也是过去的伙友约翰布登勃洛克继承。
从此以后该人即为公司的唯一股东,特此恭告诸位亲友周知,并请继承眷顾老约翰布登勃洛克的签名写在最后,并声明他今后将不签署公司的任何文件。
这张启事一发出,老人就不再踏进办公室的门了,而他那种冷漠的处世态度也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三月中旬,距离安冬内特夫人逝世只有不到两个月,偶然害了一点伤风就把老人撂倒了,没有多久以后,又轮到这一家人围在他的病床四周了。
在这一天夜里,他首先对参议说:“一切如意,让,要永远有勇气!”
然后对托马斯说:“帮助你父亲!”
接着又对克利斯蒂安说:“你要作一个有用的人!”
以后他就不言语了,他看了一遍所有在场的人,最后又念叨了一声“奇怪”
脑袋就转向墙壁那边去了直到临终,他也没有提到长子高特霍尔德。
另外,这位长子虽然接到参议的信,要他在父亲临终以前来见上最后一面,却也一直保持着缄默。
可是在老头离开人世的第二天清晨,讣闻还没有发出去,参议正从楼梯上走出去,预备到办公室里办几件紧急事的时候,一件意外的事忽然发生了:
布来登街上的西格蒙特施推威英内衣商店的老板高特霍尔德布登勃洛克,忽然匆匆忙忙地从门道里走过来。
四十六岁的高特霍尔德,身材短胖,浓密的淡黄的胡须中夹杂着不少银丝。
他的腿非常短,穿着一条带格的粗料裤子,肥得就像一条口袋。
在楼梯上他正碰到向下走的参议,他把那遮在灰帽子的阔沿下的两条眉毛向上一挑,接着拧在一起。
“约翰,”
他说,手并没有伸给他的弟弟“怎么样了?”
他的嗓音很高,但并不刺耳。
“他昨天夜里去世了!”
参议激动地说,一把握着他哥哥的手,那手里还提着一把雨伞。
“他,我们的好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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