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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侯这一遭怨不得别人,哪怕有人着意下套,也是他的人无理在先。
这些人……到底把皇权天威看成什么了呢?尚未摸到一个边角,就已经知道如何仗势欺人了。
而顾家分明直指着严家去的,不知还有什么后手,建安侯若因此不得动弹,贪墨一案便完全按顾家心意去办。”
戴文嵩说这番话的时候语速很慢,跟安澜那种总是夹带火星的愤怒不同,他说出问句时是真的带了一点疑惑,好似活到这把年纪依然没懂这世间为何有另外一种人。
戴珺静静听了,垂眸接上一句:“亦是按大庆律法去办。”
“荒唐。”
戴文嵩这一声是从喉咙里发出来的,那种厌恨不指向某个特定的人,所以并不尖锐,但听来有几分沉重。
他知道儿子一直不喜自己行事如此之直,可他就是这样活了几十年,等到儿子长成来劝自己一句“过刚易折”
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去修炼成一个游刃有余的人了,
看起来这辈子在为人处世上能取得的最高成就也就是一根棒槌,如果命运眷顾他,大概能靠德行补补高度,变成一根顶天立地的棒槌。
这些年里面他也反思过自己,是不是如果他聪明一点,圆融一点,有些事就不至于发生,也不至于走到今日。
儿子比他更通透更有办法,可戴文嵩又不免担心。
他依然认为这世间的人,黑与白的分界清晰,游走在中间那个灰色部分的人,时间久了,到底能还记得自己曾经是什么样么?
戴珺那话是在提醒自己,就算整件事都按照顾家的心意去做令他们不忿,但只要这些事被推动得合情合理,哪怕目的昭然若揭,哪怕明眼人一看便知这背后一定有诸多阴私手段,只要抓不到证据,於镜庭就不应该强出头。
戴文嵩的眼皮沉沉压下去,露出一双不算很亮,却很定的眼:“如今一个稚子也能拿来在皇帝面前做戏,其心其胆……何其可怖。”
他回看父亲,几乎是劝谏的口吻:“然,事出有因,滴水不漏。”
戴文嵩露出一个稍显苦涩的笑,是的,这一切如此顺理成章。
如果不预设立场,也可以说,都只是巧合。
甚至就连那建安侯聂荣,不也是自己一步步走进去的吗?谁强迫他欺负一个小孩子了么?
时隔多年,这位老文臣在血的教训里明白,跟一位多心又独断的帝王相处,推心置腹、知无不言不是最好的办法,顺应那位圣上的多疑,不该说的不要说,才是审时度势之举。
戴文嵩久久低垂着自己的脑袋,几年前一场重病,叫他精神总是不大好了。
眼下不知是精神不济还是在说服自己,戴珺在一边,给他杯盏里添了热水,耐心极好地等。
终于,戴文嵩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极慢地开口:“你追了那顾三儿这些日子,还拦了安大人,可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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