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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站在门前的还有秦嬷嬷,他紧紧盯着那个正在打手势的自己,终于辨明缘由。
“裴相屡次出手不得,眼下盯得正紧,我不放心她回娘家,离京这些日子,嬷嬷替我照看好她。”
秦嬷嬷抬手回应,“二爷放心,有嬷嬷在,定会好好看顾。”
“此去西北,若我一月不归,嬷嬷再通知阮家来此接人。”
秦嬷嬷含泪握住他的手,口不能言,泪水簌簌而落,眼中惶急。
秦嬷嬷是他的乳母,也是这世上唯一真正关心他的人。
幼时沈之砚每次受了委屈,躲在屋里偷偷落泪,都是秦嬷嬷守在一旁,眼泪淌得比他还多。
“夫人为什么要冷落自己的亲儿子?你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大少爷都快被老爷宠上天了,夫人就不能分你一点子关爱么……”
那日他差点淹死沈之琛,回来后秦嬷嬷也如是劝慰,母亲在窗外听到,怒斥她教坏儿子,要将人赶出府去。
沈之砚疯了一般阻拦,第一次疾声厉色对母亲说话:“你要赶走嬷嬷,那我便跟她一道走。”
母亲怒极,命人端来聋哑药,当着他的面给秦嬷嬷灌下。
他被几个下人死死摁在地上,听得头顶母亲的声音冷冷传来:
“你也是忠勤伯府的嫡子,想要留个下人,母亲自不能反驳,从此以后,再无人教唆你那些不忠不孝的歪心思即可。”
后来哥哥坠马而死,沈之砚心下大快,这下再也不会有人和他抢母亲,他的好日子就要到了。
谁知母亲盯着他的眼神冰冷无情,趁父亲病重将他送到庄院,随行的只有秦嬷嬷,陪伴他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季。
那之后,他便对母亲彻底死心,跟着她搬到四九巷,秦嬷嬷则留在别院。
沈家的田产或充公或变卖,直到他手头有了积蓄,早在买回宅邸之前,最先赎回的便是这处田庄,无人知晓此处,地契写得是秦嬷嬷的名字。
庄上雇了佃户耕种,也算是嬷嬷的养老之所,只破屋不曾修缮,这处伤心地,他要保留原貌,算作与母亲离心的一处见证。
此时用来安置阿柔,虽说简陋了些,却绝对安全无虞。
冥冥中,沈之砚似乎与庄院门前、正低头与嬷嬷仔细交待的人,心神在某种意义上有了一丝联系,不再如先前坐壁上观,与那人一同,自不安的现状中寻到一丝踏实。
紧接着,他神情渐冷,身处梦中,想起前两日做过的另一个梦。
景随意动,天地化作一片苍茫,白雪皑皑中,沈之砚忽然能动了,他一脚踹开院门,听见屋里传来的哭声,膝一软跪倒在雪地上。
他入了前次的梦境,犹如身临其景,满心仓惶,毫不顾及形象,连滚带爬冲进屋。
他看见阿柔口鼻间全是乌血,点缀在那张苍白无暇的面容上,有种诡异绝伦的凄美,她痛苦地蜷作一团,唇边带笑,眸间含泪。
沈之砚的心一下下抽搐,每扯动一次,挟着血肉的生命便消失了一部分,直到巨大的恐惧将他整个人掏空,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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