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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众人的一致裁决下,犯事的侍臣被枭首,这桩罪行也被公开。
龚遂知道王吉的用心——
如果是龚遂自己请王处置,这事情就在私底下悄悄抹灭了;
但要是告知大汉朝廷的使臣,使臣必定是大将军的耳目,那这桩事件,就必将成为霍光对昌邑王刘贺的一个印象。
王吉已经在为日后的事情铺路了。
但正因为这个原因,龚遂这次决定瞒着王吉。
至少目前,他还没有下定决心割舍掉那位小王爷。
那么,一个重要的考验,也是进长安的第一步关卡,就摆在龚遂的面前:
昌邑王为天子奔丧,到得长安城,必须痛苦失声。
不是流几滴眼泪就行,必须哭天抢地,不能自胜,直到哀尽而止。
可能对于天底下任何一位王爷而言,这件事都再简单不过了:无论是真哭假哭,真眼泪假眼泪,就这么半天时间,一定是可以哭出来的。
更不用说对于有一定儒学教养的君子了,君臣父子,国君和父亲必然是一体的,既是天下共主,也是天下共父。
为父奔丧,只要不是禽兽之属,都能哭得出来。
可对于昌邑王,龚遂不需要特意去问,就明白——他哭不出来。
最重要的是,他甚至不会去假哭。
虽然龚遂至今依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他就是能预见那样一个场景——满朝文武乃至平民百姓,都期盼着他大彰孝道、按部就班地完成这一仪式,皇城内外鸦雀无声,众目睽睽之下,他安静地乘舆车驶了过去。
这件事情,王吉或许已经接受了,甚至乐见其成,但龚遂却不能。
所以,他正孤身潜入昌邑王所住的传舍。
已经到了皇城不远处,传舍也修得精致,修竹鱼池齐备,只是龚遂无心欣赏。
他只看大局:王榻在东厢,西厢空置,用于存放刘贺的行囊与随身器物。
龚遂知道,平日里王不喜睡眠,哪怕白天车行几十里,一般士卒都不一定能经受得了,他却依然可以彻夜清醒,带着旁的一些半醒半睡的犬马扈从,就在这西厢里摆弄各种物件。
但这个晚上,西厢却是黑的。
这是龚遂早安排下的铺垫:正因为前面发生了种种乱事,更有不少是夜间作怪,所以在接近霸上以前,龚遂就通过连篇累牍的劝谏和上书,请求昌邑王收敛自身,遣散夜间陪侍的各种杂臣。
终于在这个时候,昌邑王没有再让其他人进他的传舍房间。
内廷守卫是郎中令的本业,所以进入传舍对龚遂而言并不是难事。
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昌邑王本身。
龚遂见西厢黑着,东厢却点着灯,灯影映出个人跪坐在厅室的形象,想来昌邑王虽然没有玩伴,却依然是不睡觉的。
幸好,他没有如往常一样,连房间也不回。
龚遂细细查看以后,心下一安,便以钥匙开了厢门,闪身踏进那黑漆漆的房间。
燎亮一枚豆行灯,微弱火光下,龚遂看出一室的樟木箱子。
红棕色,大小错落,散着清凉的樟脑香气,让这房间变得不像卧室,倒像是王宫里的藏库。
箱子都是平平伏在地上,没有层叠,显然是为了便于拿取,这也让龚遂的行动轻松了很多。
他用行灯细细扫过箱面,没有发现记号,再看边缘,铜环空荡荡的,未有上锁。
于是沉沉吁出一口气,就近打开第一只箱子。
便看见大大小小近十只铜鼎整齐码着,侧旁散放着一些皿、杵、勺、筷之类的小件,显然,这不是什么礼器,就是做饭熬汤用的炊器。
龚遂本想安慰自己,昌邑王长期服药,这也许是药汤用的,却没法解释它为什么有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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