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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仰头看着姹紫嫣红的奇珍花品,通过偏头躲避浮蘅垂在他肩头的檀发。
“醒了?”
浮蘅胸膛发出闷响,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冷芳携发间,罪魁祸首半是遗憾半是感慨,“自你长成,为师已好久没为你梳过头发。”
他手里应该拿着一柄黄花檀木制成的齿梳,捉起冷芳携一缕发丝,从发顶到发尾缓缓梳下,不徐不疾、慢条斯理。
浮蘅尊者的手向来只拿剑,拿剑时有毁天灭地的威能,但除了冷芳携,没人知道他拿齿梳时也这样稳。
落在发顶的力道堪称刚柔并济,不令冷芳携感到丝毫细微疼痛。
但他仍难以忍受。
不仅是要害处被人掌握的毛骨悚然,更有陌生手掌轻轻按压带来如窜电一般的酥麻感。
冷芳携闭了闭眼,竭力使自己忽略掉那股恼人的痒意。
这样的场景以前也有过,正如浮蘅所说,冷芳携少时常常由他洗发梳头。
他并非一进入世界就是万人追捧的天之骄子,大部分世界里,他须通过自己努力站上那个命定的位置。
刚刚艰难地从生身母亲腹中诞生,他便失去父母,要不是被一匹赤眼白狼救下,早就沦为妖魔腹中餐。
冷芳携成为俗世意义上的“狼孩”
,吃的是狼乳血食,学的也是狼的举止,因在妖魔横行的不夜镇里长大,从未接触过人类,当然不能学得人类的举止。
白狼将他当做幼狼喂养,不幸一朝身死,他在镇中躲躲藏藏,被来屠魔的浮蘅发现带回,收为弟子,比厉凌尘刚入九宸时还要狼狈万分。
头发是枯草一般的黄,肤色苍白近如尸体,眼睛大得吓人,四肢细瘦小腹微凸,不能似常人站立行走,浮蘅那时只能强硬地将他抱在怀里。
又因为学着白狼舔毛,冷芳携不爱洗澡洗头,每每被浮蘅带到水边,总要挣扎撕咬。
浮蘅任由他在手臂上磨牙,总将他绑在藤椅上,因为冷芳携恐惧法术,他便如凡人般浇热水为他淋洗头发,一点点打湿,再一点点梳顺。
再用帕子轻轻绞干。
那时日光温和,凶恶的狼孩渐渐从中觉出趣味,懒洋洋眯起眼睛,嗅着清淡的花香和浮蘅身上草木般的香气,陶陶然沉入美梦之中。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但冷芳携已经长成成人。
他与浮蘅,更不再是从前单纯的师徒。
现下哪怕只是随意一次触碰,都有说不出的背德感。
浮蘅一边为他梳发,一边提到厉凌尘:“他虽然小有天资,在众人中算不得最优秀的,不够格做你弟子。
再来凡人出生,自小混迹三教九流,心性有暇,做你弟子只会让你伤心。”
“从前多少天骄拜求你收入门下,不求为门人子弟,哪怕是个洒扫小童也可,你都不允。
为何偏偏看中他了呢?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收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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