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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看向后面站着的人,连都头会意,将屋门阖上离开。
“怎么没见蒋押衙?”
叔山柏状似寻常地问。
“有差事交给他,眼下不在青州。”
叔山柏眸光微沉了几分,点了点头,转头打量着叔山寻的书房。
书房十分宽敞,正中央摆着一只巨大的沙盘,整个大祈的北境被详实地呈现在沙盘中,每一条山川河道,都是叔山寻亲自带队用马蹄踏过。
叔山柏走到沙盘面前,视线缓缓掠过微缩的每寸山河,河陇地区的地形尤其细致,其中除了他们所在的青州,玉京、东都、凉州等各大城池上,都插着显眼的红旗。
他的视线移向槊方,再往北去,位于驭军山南麓的揽川营也被特别标记了出来。
叔山柏微微倾身,目光凝聚在某处:从青州到揽川营之间,青、红、靛色的细线标注了数条不同的行军路线。
叔山寻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看什么这么认真?”
叔山柏直起身子,微笑着道:“儿想起幼时念书,父亲教过我画舆图,可惜我没天分,从来都画得不好,没法让父亲满意。”
叔山寻的视线落在那沙盘上:“不怪你,那时你太小,对河山四境没有概念,是我揠苗助长。”
他虽是淡然的语气,心中却突然异常想念自己另一个儿子——二郎天生遗传了他的本事,但凡走过一遍的路,便能不差半分地落笔于纸上。
颜青沅曾经当着他的面点评二郎:精悍明敏,天生是征战四方,杀伐果断的将才。
可惜他与二郎之间的隔阂有如天堑,而他不知这样的距离,有生之年是否还能弥合。
叔山柏看着叔山寻晦暗的神色,语气流露关切:“方才连都头说父亲这阵子身体不适,儿看着您,面色确有些不大好,请大夫来看了么?”
叔山寻走到榻边坐下,抬手揉了揉眉心,将面上的疲惫化去了些,松声道:“没有。
我的身体自己知道,没事的。”
他抬眼看向对面坐着的儿子,“你近来如何,在玉京一切可还顺利?”
“儿和母亲一切都好。”
叔山柏挺了挺腰板,“礼部的事情近来不多,但皇帝让德音太子辅理国政,太子肩头的担子重,时常会召儿入东宫议事。
东宫三百门客中不乏世家大族子弟,太子待儿还算礼敬。”
叔山寻静静听着,面上神色始终有些漠然,听完只是轻轻一哂。
叔山柏的脸微微涨红,眉眼间闪过一丝屈辱,又轻声道:“父亲,暮云她……已有两个月身孕了。”
叔山寻抬眼:“这倒是好事情,我叔山氏总算有后。”
叔山柏抿着唇没有接话。
叔山寻站起身来,走到书案,拿起一份方才叔山柏进来时已经埋头写了一半的卷轴。
“茂郎,为父近来一直在考虑一件事,你这次过来,正好与你商量一下。”
“父亲请讲。”
叔山柏站起身来,站得恭谨。
“为父想立你为世子,将来继承郡王之位。”
叔山柏顿然抬头,眉眼间有讶色,又听叔山寻缓缓道:“我虽已早过知天命之年,却从不信命数有定,所谓‘天命’也全靠自己挣得。
这平野郡王之位,最初只不过是李氏给我叔山氏的一顶枷锁,要将我们困囿于皇城之下……”
纵使眼角岁月的纹路已经难以忽视,叔山寻眉眼间依旧有着不膺服于命运的意气:“阿柏,你跟在为父身边最久,从小我就教你这样的道理:只要自身足够强大,谁也无法将你困住。”
叔山柏眼底波澜暗涌。
曾经他们背负着麒临旧部的阴影,在叔山寻一次次带队巡边、剿匪、平叛、出征中日渐化去。
如今叔山氏的战功已经太过耀眼,但他也似乎并不在意“功高盖主”
这样的忌讳,他手中掌握的兵权与财力是中央不得不倚仗的力量,也因此顺理成章地成为大祈第一个能世袭罔替的异性王。
然而,因为平野王府不为人知的隐秘,叔山寻却一直没有决定世子之位的承袭,今日突然宣布,对所有人而言都很突然。
“为什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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