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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没能说完,一种更大的、遥远而沉缓的声音完全盖住了扩音器,像古老的拍岸海潮,它甚至和整座城市产生了微弱共振,嘈杂声戛然而止,上千人抬起头,望向声音隐隐传来的方向——
淡金色。
淡金色占据了小块天际,它并非云层中透出的日光,而是自内城高高跃起的某个东西,时明煦看不清祂,那淡金色的躯体上翻涌着隐隐约约的、涌动着的白色圆点,其边缘隐隐渗出更加浓郁的金色,密密匝匝,难以描述。
凌乱的、淡金的、奇异的、孤独的。
渗透一点难以诉诸于口的哀伤。
时明煦忽然想到黄金时代里,汪洋深处的鲸。
祂在跃升至最高点时,成功翻越外城城墙,进而倾斜下落,时明煦看见仰起上翘的尖锐骨刺,在接近尾部的地方。
继而他意识到,这就是成功逃离的实验体178号。
古老的声音远去,共鸣逐渐停歇,继而天际乌云重聚,人群沉默,乐园落雨。
世界是一场无休止境的雨季。
时明煦他们排在队伍后方,枪声全程响了五次。
在接受完检查后,时间已经来到下午七点半,错过了最后一班回到内城的长距离光轨。
他与唐·科尔文不得已找到一家外城旅舍,并在此凑合过夜。
由于入住时间过晚、且并无预约,剩余房间算不上太好,他们入住一间双床房。
屋内没有配备新鲜食物,只有水、营养剂与压缩食品,唐博士蜷缩在右边床脚,安静地干啃一包压缩饼干。
“时,”
唐·科尔文听上去很沮丧,他险些被饼干碎屑呛到,连忙拧开水瓶灌了一口,艰难地说,“傍晚那会儿,空中那个东西,是”
“是从文珺博士实验室出逃的第178号实验体,”
时明煦刚洗漱完,发梢往下滴水,声音又轻又低,“祂生长的速度太快了——祂原本想从乐园地下排水管道出逃,继而很快畸变进化出尖锐尾鳍,又迅速体型膨大,甚至拥有极强的跳跃能力”
时明煦说着说着,声音渐趋虚弱。
而在唐·科尔文的眼中,好友的瞳孔一点点失焦,随即瘫倒在床上,失去意识。
唐博士吓得当即拨打通讯器,紧急联系内城医疗中心——但时明煦其实并非昏迷,他只是陷入了一场漫长的、遥远的沉睡。
时明煦能感受到记忆的微光,它们是绞在一起的万花筒,反射穿梭再反射。
他断断续续想起很多碎片,它们藏在无风处万千尘埃里。
他坠入梦境,回到从前。
——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彼时他仍在十三区四层学习。
内城十三区的职能是初级与中级教育,每个内城孩子从三岁入学,直至十九岁时离开,转向十四区“方舟”
接受系统科研训练,或直接投身其他工作。
十三区拥有宽阔的白色走廊,一层是课外活动中心,二层开始正式分布教室,层层往上,意味着越来越高的年级。
时明煦升至四层时,才只有六岁,印象中的四层走廊宽阔、灯光柔煦,耐心和气的女老师教授孩子们了解语言拼写、阅读历史文学。
她起头,用轻缓温柔的嗓音,带大家畅想乐园光明的未来。
时明煦不是非常合群的小孩,在幼崽们毛绒绒的脑袋挤在一处时,他就单独坐在一角,沉静而温和地望向人群,像晚风注目婆娑的叶影。
“我们的前人付出无数艰辛,最终开创乐园,”
女教师指向教室墙壁的诸多画像,说,“他们用钢铁浇筑城市,挡住侵袭,让大家得以安全地生活在这里。
今后,你们将做得更好,更多。”
一个小女孩举手,她问:“这些前人,为什么都被挂到墙壁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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