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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絃听得好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改口道:“张世子似乎早有所备,一切安排得有条不紊。”
沐攸宁并不表示失望,几乎是没有停顿地接过话去:“那就证明没有你们的帮助,他也早有置望名侯于死地的决心。”
“他向我借法施咒在男旦身上,在外人看来,那男旦就是望名侯。”
赵清絃认同地点头补充:“后来待澄流捉来戏班主,要挟他交出虫蛊,张世子毫无犹豫地把蛊种在府中侍卫长身上,将一切伪装成仇家行刺。”
侍卫长原是望名侯的下属,彼时朝局紧张,边境稍息时忽有圣旨急召望名侯回京,同时封赏他世袭侯爵之位,变相被逼交出兵权。
望名侯虽心有不服,然圣命难违,又正巧重遇这下属,得知他因战伤而回京,颇有鸟尽弓藏之味,心灰意冷下便把人招进府里当个侍卫长,淡出朝政。
张则彦取出一些旧册,都是仿侍卫长的字迹,作证据上呈时把一切往复仇的层面扯去。
例如侍卫长当年的伤是望名侯故意为之,又例如把他招进侯府非念昔日情意,而是为羞辱之用等等。
这些案件原非一个小小知县能担当的,他又向来谨慎,生怕出了批漏,多番派人到府上查实,可张则彦说辞并无不妥,表现悲痛,查了许久,侍卫长与望名侯不和的证据竟愈来愈多,甚至发现当年侍卫长的伤都是望名侯的手笔,为的是挟恩图报。
随着种种证据浮现,望名侯自交回兵权后便无实权,知县虽忌惮其位,然斯人已逝,又无争议,一拍桌案道证据确凿,竟就真的结了案。
沐攸宁嗑着瓜子,即便官府再懒怠也不该结得如此草率,莫不是里面尚有隐情?她边思考边听赵清絃说话,他的声线平平,寻常说些难以理解的咒言倒很悦耳,可眼下在车厢里摇摇晃晃,反添了几分睡意,叫她不愿再多想。
果不其然,直至赵清絃提起现下去向她才回过神来,有些意外地问:“这么快就去云州?”
赵清絃懒洋洋地睁开眼,道:“若要四出探听,半年眨眼就过了。”
沐攸宁朝他笑了笑,她倒是忘了自己与他同行的初衷,尤在向赵清絃问出怪阵的事后便有了定夺,既无专门克制他们真气的阵法,心中疑问便已全消,如此又怎会时常绷紧着神经,记挂着要继续查探什么呢?
“半年很久啊……”
她掰着指头,小声地说:“要不,我先去附近看看,差不多了再回来寻你吧。”
沐攸宁说这话时并未细想,然那般随意的语气却让赵清絃怔了怔。
他确是没有让沐攸宁留下的原因,就连她在望名侯府的试探也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赵清絃眸色一沉,既她想在自己身上敲出什么有用的内容,倒可让她知晓自己尚有利用价值。
“大多武者都已朝云州集结,眼下正是打听消息的好时机,只怕沐姑娘离得太远,找到有用线索时会来不及告知。”
未待她开口接话,赵清絃便已先示弱,道:“沐姑娘若真想先到别处走一趟……”
沐攸宁望着那杯清茶,想起他说的雪水,不禁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她很快就打断了赵清絃:“罢了罢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刚才提了这么多地方,想越过云州到灵安确是不太充裕,可位居东方的顾州路程极短,也并非什么渺无人烟的郡城,往该处绕一圈总不至于赶不上。
她原先是这么打算,然欲张口劝说时,抬眸入眼的却是赵清絃更显尖削的下颏,如被锋利的刀子刺进眼底般——不过是临行前用了一回咒言,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沐攸宁举起手,指腹在他颌骨处寸寸流连,只觉得赵清絃比初遇时又瘦了点,她轻抿着唇,暗道若是这个原因,他确是该及早到云州安置休养。
可哪怕是这样的赵清絃,在她有所表示后仍愿顺她心意,沐攸宁忽觉心头一酸,当即打消了把人扔下的念头。
赵清絃恍若未觉,轻摇玉扇给她扇风,捉住她的手亲了下,掀开车帘看向远方,却听车外传来澄流的声音:“这回走得急,尚未和你们说我听到什么有趣的事。”
沐攸宁一下就来了兴趣,问:“什么?”
“你说沐瑶宫已经没落,除却云州,其余州县一直有大量稚童被拐的消息,而恒阳教信奉的,正好是沐瑶宫。”
沐云生虽下令把宫人全都赶走,却从未说过逐出门外的话,反而叮嘱她和沐殖庭在外遇上,要切记同门情义,若非什么危及性命的险事,千万别闹得太僵。
沐攸宁似乎不感到意外,反而在赵清絃屈指刮去她嘴角的瓜子屑时捉住他的手咬了一口,道:“师父真是留下一个好大的烂摊子啊。”
云州位于相州北方,乃西殷重城之一,从望名县驾马车前行,大约需要半个月。
望名侯提及数遍的东风道观坐立在云州云河城西郊,有趣的是,近年以杀手起家的恒阳教同样建于该地,一者奉十方救苦天尊,另一者视邪教为信仰,却比邻而建,平日道观的信徒出入小心翼翼,女多男少,生怕得罪了什么人。
几人已走了近半路程,赵清絃望着天边的白云,随口提了句:“要变天了。”
若是可行,他倒想今日到达云河城内。
沐攸宁顺着他视线看去,天朗气清,怎么都不像会下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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