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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繁翰撞上她期待的目光,到了嘴边的称赞愣是道不出半句,他未有附议,与她一道默默收拾,抱起酒坛把桌案擦净,设法扯开话题,比初见面时还要拘谨:“今日真是谢谢姑娘相助,我没什么能报答,只好在赛中相遇时多让几分……”
沐攸宁倏忽抬首,笑意未变,推掌震碎朱繁翰怀中的酒坛,害得他踉跄几步跌坐在椅上。
“谁稀罕你相让?”
明明是端着笑颜,他却能肯定此时的沐攸宁是怒极了,甚至不愿与他再装和气。
“抱歉,我……”
朱繁翰自知说错话,欲要道歉解释,可他的心思确实不便言明,吃吃地道:“不是这样,误会了、误……”
沐攸宁站了起来,俯视朱繁翰,转身把碎银硬塞到老翁手中,头也不回地道:“走了。”
朱繁翰揉了揉被撞酸痛的右胸,侧首竟见旁边闪出一个白影,他惊疑未定,只见男子递来一锭银子,语气强硬,与其说要和他交易,倒不如说正向他下达命令。
男子最终把银子抛到他怀中,淡声道:“帮我问出答案。”
朱繁翰慌忙接过银子,问:“若是她不回答呢?”
男子自信哼笑:“她会如实相告。”
朱繁翰扶着桌子站起,两道问题没头没尾的,若贸然问出定会再受她一掌,心中颇是惴惴然,腰间的银子顿时像烫手山芋般丢藏不得。
自相遇起,陈胜师门在问起沐攸宁的称呼皆被以笑带过,思及她或有不便,几人都不再相逼追问。
然而,方才男子的出现让他悟出些头绪,也许这位姑娘并不如他们所想乖顺,心中的疑问一旦生成,朱繁翰再顾不上陈胜的教诲,拔腿跟上沐攸宁的步伐:“姑娘!”
沐攸宁揉了揉太阳穴,不过区区的两坛酒,竟叫她头痛不已,难道是收敛太久,酒量变差了?她不耐地回望朱繁翰一眼,不抱期待地问:“朱少侠也讨厌邪道的人吗?”
朱繁翰想也没想就脱口道:“当然!
师兄他们都被邪道害得苦,这回我们是要来报仇的。”
沐攸宁听毕竟是轻笑出声,揶揄道:“可依我看朱少侠今日所为比你们唾弃的邪道也差不了多少。”
“正义凛然,行事堂亮……”
“好像通通都与你无关。”
朱繁翰知晓自己所为并不光鲜,总安慰自己男子汉大丈夫以此谋食当算不上大事,该羞该躲的终归是那些被作画的女子。
然被沐攸宁未加修饰、直白地点明他的行事,竟有种见不得人的耻意浮现,彷佛印在书册被赤裸裸地摊开,受评头论足的人是他,顿时怒气冲天,质问道:“那你呢?好好的正经姑娘怎么会接受我的提议?”
“正经姑娘?我没说过啊。”
沐攸宁掩嘴轻轻打了个酒嗝,看着天边若隐若现的半月眨了眨眼,好似在思考什么难懂的事,说话慢悠悠的:“从未说过。”
朱繁翰气在头上,愤然叉腰,摸到那锭银子,回头望向藏在树后那名白衣男子,深吸一口气才问:“你难道就不觉羞愧?”
“羞愧?”
沐攸宁歪头看他,眼神迷离。
“明知道画像会印在什么地方,在何处出售,亦将会被诸多人说长道短,对如此败坏名声的事却满脸不在乎,身为女子这般轻浮,难道就不应羞愧吗?”
“哈哈!”
沐攸宁像听到天大的笑话,捧腹大笑,少顷才开口道:“不用印在书册这么麻烦,江湖上早流传我的事,要多香艳有多香艳,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比起你说的不过是九牛一毛,何足为惧?”
朱繁翰隔着腰带按住那锭银子,找回些实感,终是鼓起勇气开口问出那人想知道的事:“为了区区男宠而与师兄反目,值得吗?”
“他不是什么区区男宠。”
沐攸宁不同意地接话,抬头看着那片夜色中唯一的光芒:“是世上唯一愿去懂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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