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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暄之摆了摆手,重新站好。
他体力不济,身体并不太经得起灵力耗损,这是寻常之事。
他撩开棉帘到院中厨房,一进去便是一阵冰冷的铁锈味。
几个带着长发的头颅正扔在案边的木笼里,底下压着一层被啃过的骨头。
他面不改色地将那木笼抱出来放在院中,十指结着繁复的法印。
几缕青烟悠悠然飘入他腕间的一只黑玉镯中,许久,又化作白烟在他头顶盘旋片刻,终于散入风中。
钱贵儿一心想跑,可这本就是荒郊野外,他心里更害怕离了裴暄之,不得不跟他一起挖坑埋了那木笼里的骨头,连同屋里那口锅。
等坐到亮着灯烛,挂着黄符的马车上后,钱贵儿才稍微放了点儿心。
裴暄之放下车帘看着这里荒郊野外的凄冷模样,不禁问道:“这种地方你都敢来?”
钱贵儿低着头扣着手指甲里的黑泥,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她说她家远一些,我一想,倒也是,山上都住人呢,凭什么这里不能住人?”
裴暄之默然,敛眸倚在车壁上平息灵力。
钱贵儿抬起头打量着他清瘦的脸庞,踌躇许久,终于问道:“小郎,你卖符卖药不?”
裴暄之亲自将钱贵儿送下车,甚是耐心对这位出手豪爽的贵客细细讲了讲那几张避煞、驱邪的黄符应该佩戴在何处,应该贴在家中那个位置。
他的性子虽清冷疏离一些,骨子里却并不是个趾高气扬的。
世间孤身流离了许多年,他能活到今日,靠的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傲慢轻狂与自视甚高。
相反,他清楚的是,人都喜欢接近温和有礼之人,就算是地位权势极高者,也需学着手握长刃,却以温厚礼数安稳人心。
没人会真的喜欢接近轻狂傲慢者,轻狂傲慢者易树敌,也
大都难以长久,这是他亲眼见过多次的例子。
天上有雪花飘落,于空中舞舞停停。
裴暄之拢着斗篷站在风中,钱贵儿问了许多问题,他都一一解答,并拒绝了到钱家投宿的邀请。
等钱贵儿离去后,他才重新返回马车上,催动灵驹前行。
他收好那张银票,估算着如今手上的钱能带多少礼物回天衍宗。
灵驹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夜风里有人大声笑道:
“裴暄之,堂堂天衍宗掌门之子,我还以为你是庙会前练摊的神棍呢,真是再大的家世也挖不深你那浅显的眼皮子,这钱你都挣!”
裴暄之静静地坐在车内,听着车外的风嘶之声,波澜不惊地说道:
“没办法的事,我这才刚成了婚,总要给夫人攒些花销,不像蔺兄你,献祭全家,如今无家无业,无牵无挂,随死随腐,滋养草木,连张纸钱都不必浪费,真是令人敬佩。”
车外的声音静默了许久,终于冷笑道:“你当你成了婚有多了不起?你如今敢出天衍宗,就该知道命不久矣,还缩在车里做什么?”
裴暄之淡淡地说道:“外面冷,要不蔺兄进来喝杯茶。”
车外一道女声传来,“裴暄之,你很得意啊,你活生生掏了我徒弟的五脏六腑,你如今倒是干干净净地当上了天衍宗掌门之子,裴寒舟可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裴暄之觉得有些好笑,“这话说的,我是个什么东西,我父亲能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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