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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京城谢家?”
某天见着谢御,她请我坐下吃茶,茶碗盖轻撩几葱龙井叶,根根在水面下竖起,她眯着眼睛如是问我,然却又不等我答复,就自顾说了下去,“我谢家侍君千朝,为言官,为武将,为人臣,到了近百年——为帝师。”
至此,我终明了为何每次见她,她总一派淡然,见了我总双手胸前一揖,也不见万福欠身,也不见儿女娇羞,原来,竟为帝师。
从此见了面,我便发自内心地将“谢先生”
不置踌躇声如洪钟心如明镜般地喊出。
每每这时,她便笑得跟只偷了腥的猫似的,将一双眼睛笑的生了花,朝我万分穷酸地故作谦虚:“‘先生’二字谢某如何担当的起,这倒让我愈发地——惶恐了。”
“——如何惶恐?朕却是一点都未看出。”
那厢桃城武自一棵银杏后绕出,冲谢御龇牙一笑道:“想当日阿御你诓朕唤你‘先生’时,怎的一张薄脸边万分顺理地担当下了呢?”
顺手拿起茶壶直灌进嘴中。
谢御双目朝桃城武那儿瞬了瞬,万分从容地道,“听着受用。”
玄帝刚喝进口中的龙井顷刻间又全数喷出,直欲喷谢御面上,被她用扇子一挡。
可惜了新画的扇面。
谢御不动声色地一扇一扇收起扇面,侧身甩了甩,对我笑道:“你不用见怪,这人向来如此。”
我亦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只那“向来”
二字却是听着有种无可言的感觉。
谢御同玄帝同岁,十六岁进得宫去,初见桃城武,他故作老成,卷了书在手中一握,朝谢御一揖,对身旁的皇弟递了句:“若得此人做侍读便甚好了。”
谢御转了转眼珠,冲桃城武亦如我初见那般清浅一笑,只将手中的戒尺负在背后绕了三匝。
不想翌日殿前拜师,坐在高椅上闲闲摇着扇的竟会是她。
一声“先生”
叫得自己心里委实憋屈得慌。
于是年青气盛的玄帝,当日的太子桃城武便想着法子跟同岁的帝师过不去。
今天教的《尚书》,他带的《礼记》,今天诵的论语,他将一篇《滕王阁序》背得烂熟,《易经》中有观相一说,他拉过先生的手仔细端详了半天,再看看她的脸,装得一脸高深莫测道:“红颜祸水,命薄,福薄,啧啧,作孽啊……”
但似乎谢先生是个好脾气的人,他每次这样,她都一笑了之。
温声道:“也罢,那就学《礼记》罢,只不过学了便要如书中所写地去做,至少唐突师长这一条下次不可再犯。”
或是喝着茶听完一遍《滕王阁序》后,不变脸色地说一句,“太子若好骈文,今日便写一篇来与我看看,为师的看完也好膜拜膜拜。”
再者,也拿起他的手,只看一眼便缓缓道:“也可能是个痴子,”
再看看他的脸,“也可能是个情种。”
遂笑弯了一双眉目,又道:“不妙不妙,天煞的愚人,还生性急躁,待为师的去同你父王一叙,太子一位,便让与你三弟罢,我看他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清目秀肤若凝脂面若桃花,若能即位,必能描画一番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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