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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岁的孩子最糟心,要么是孙猴子,要么是唐僧。
他把我的房间掀了一遍,趴倒我的床包上,笑起来弯弯的月牙像个无尾的恶魔。
我把他教训了一通,其实所谓“一通”
。
也就是在我皱紧眉头抬高音量,准备放哨的一刹那,他就吓得身子一缩,不再摆弄手中的陶瓷杯,“砰”
的一声摔在地上成了白花花的碎片,水在地上乱流。
那是姨父给我的生日礼,年纪比他都大,却只招待过乐乐一个客人,摔了便摔了,反正我只用塑料水杯喝水。
他大概是看到我瞪圆的双眼以为我生了莫大的气,就颤颤巍巍地跑到我跟前,搓搓手,眨巴眼瞄我。
那我哪里又能发怒呢?我把他抱起来,一边轻拍他的背,一边告诉他哥哥没有生气,是担心他被碰伤。
我用笤帚清理着陶瓷碎片,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的眼神安静下来之后,也整理起屋子来,左顾右盼,床单乱糟糟的,很多小玩意东倒西歪大多都不在原位,他举足无措,呆望着背影将其一样样复原。
才反应过来我应该是生气的,我便不再留什么深沉背影,转身忿然作色,多了些斥责的意味:“以后别乱动哥哥的东西,知道不……”
我意识到孩子总要有一个小名、乳名之类的,问他两声,他还在刚刚的自责里不吭声。
半晌过后,他回答说自己没有小名,也不叫夏芋,别人要是叫也是叫他卢芋。
他看到我困惑的神色便小心翼翼咽了咽:“野崽是小名吗?”
我还在想卢芋这个怪怪的名字不如夏芋顺口,听到他的问话我顿时站不住了,猩红着眼,用力抓紧他的胳膊,问道:“谁叫你野崽了?谁给你……”
“大年舅舅,云哥哥、雨哥哥偶尔会说,还有很多人都这么叫我。”
我们那儿一般说野种,但大家良心上过意不去,一般这个词只会出现在争吵中,毕竟谁会无缘无故对一个孩子粗语相向,还把这个当成名字去呼唤……我看向他的眼中又多了一份思量,这么说,以前照顾他的人肯定对他不好,要不就是精神有问题。
他眼中惊恐的光一闪而逝,眉头拧作一团,低声喊疼。
“你以前的家人是不是对你不好?”
我连忙松开手,落手处是一块淤青,想必是弄得很疼,我愧疚地在他眉间画字,对不起画到一半,他的眉头便被抚平,舒展开来。
他呆望着陶瓷杯好一会,摇摇头又点点头,神色很是茫然。
我醒悟过来,他可能不会分辨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
“那……要是你弄坏了他们的东西会怎么样?”
此话一出,他如梦方醒,频频点头,眼里分明是求助。
好,好。
我把他重新抱起来,把他上半身摸了一通:“没事没事,哥哥以后肯定不像他们那样,你先说说,你这一身,是怎么弄的?”
这个年纪的孩子记不住也说不出什么话来……我本来是这么想的,但他指着自己背上的淤青血痕说这是自己犯错的时候大年舅舅打的,指着胳膊和腿上的淤青和额头浅浅的疤痕说有的是雨哥哥云哥哥弄的,有的是自己笨才留下的。
说着说着泪啪嗒啪嗒掉在手上,就算他不明白为什么一身伤,也会回想起那些伤上的痛。
我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小房间里来回踱步散气。
……
“慢慢说,没关系。
这个……头上是怎么弄的?”
“雨哥哥说试一试他做的玩具锋利不锋利,要我别动,但是我害怕了,那个尖尖的头好冰,我乱动,就被刮到了。”
“那你背上,是犯什么错了?”
犯了什么错?他说不清,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个劲地颤抖一个劲地哭。
回忆和想象交织涌现,挤压着语言和情绪,于是他好不容易再开口,每句话却都磕磕绊绊的。
“这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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