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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张盛再矜持不住,哪还管什么教规,印也抛到一边,抱住张鲁泪如雨下,“您是天师,您不能走!
您不是说要以大道拯救世人吗?”
“嘿嘿嘿,”
张鲁竟然笑了,轻轻推开儿子,慢慢合上了眼睛,“太上老君生于春秋昏乱之际,若他能凭借道法安定天下,何必西出函谷隐遁呢?度化贵在度心,心之愉悦便乃人之愉悦,人之愉悦便乃世之愉悦。
无论何朝何代谁为帝王,若能使世人无忧无虑,即为超脱之时。
其实人并非活在世上……”
说着他把手缩回,抚在自己心口,“而是活在这里。”
张盛忍住眼泪:“孩儿明白了。”
张鲁盘坐在那里,恍惚间已不再感觉痛苦,反而浑身轻飘飘的,仿佛自己灵魂要脱离身躯飞上天际,但他还有最后的话要交代:“要抱朴守真……天地之所以能长久,以其不自生……切记外化内不化,性命双修,终有一日能弘大道……终有一日……”
他声音越来越小,到后来已细不可闻,渐渐地,嘴唇不再翕动了。
张盛凝望父亲,好久好久,不知为何突然哭不出来了,面对眼前这具尸身竟觉得自己仿佛从来就不认识。
父亲曾是纵横捭阖割据一方的军阀,曾背信弃义反叛刘焉,曾杀害张修兼并教众,但是他又度化了那么多百姓,使他们虔诚顺服;此时此刻他真的超脱了,最后时刻竟如此安详、如此豁达,这心如止水的境界远非生命所能局限——真乃一代宗师!
想至此张盛不再难过,他擦干眼泪,敞开房门高声嚷道:“天师羽化了……”
一阵哀声响起,张富、张广兄弟皆伏地痛哭。
张卫刚驰马赶到,未能见兄长最后一面,立于中庭捶胸顿足。
张盛再未发一言,他还有许多事处理,为了张家、为了教众、为了继承父志继续传道,绝不能耽搁。
他收好印玺,揣上教旨快步出院门,信手拉过叔父骑来的马,纵身而上,连连挥鞭直奔王宫而去……
智士入局
其实并非只有“天师”
才能做到心若止水,就在张鲁羽化之际,在距其不远的城郊,一座不甚华丽的宅邸里,有位老臣也正心如止水般开导自己的儿子,那便是太中大夫贾诩。
贾诩身份尴尬,以他“负罪”
之身是不大可能融入魏国朝廷的。
他本欲称病而退,曹操却不肯放,想了个折中之策,将其任命为太中大夫。
这是个汉官,不属于魏国之臣。
但曹操却叫他居于邺城,若有需要还会召他入宫问计问策,半隐半仕半臣半友,就算魏王的一个智囊吧。
太中大夫非寻常人所能担当,这位置虽无具体职责,却有二千石俸禄,通常是安置元老大臣或卸任三公的。
虽然贾诩当年有“祸国”
之举,但毕竟在西京当过尚书令、总揽朝政,担当此职也说得过去,再者他已年过古稀,如此高龄是该享享清福了。
不过贾诩却与程昱、娄圭不同,即便退下来也依旧如此。
他阖门自守无所私交,即便曹操请群臣赴宴,十次倒有八次设法推脱。
本人如此也就罢了,甚至连整个家族也被约束,族中男婚女嫁不结高门,喜寿之事不请宾客。
他长子贾穆快五十岁了,至今还在许都当个散秩郎官;长孙贾模都二十多了,仍没有入仕。
他虽居邺城,宅邸却选在城外偏远之处,房舍简单也没多少仆僮,家中事务皆赖幼子贾访打理——说是幼子,也三十多了,还是白身呢!
贾访整日服侍父亲衣食杂务,倒是格外孝顺,不过这种日子何时能熬出头?眼看父亲一天天苍老,自己前程堪忧,虽说家底还算厚实,但读书便欲成就功名,不敢说建功立业,总得入仕进取吧。
而且贾访又是幼子,不似长兄日后能继承父亲侯位,想要融入魏国必要借父亲之名四处结交。
可眼下莫说拜会朝中群臣,家门都不出,今晚魏王遍邀老臣,父亲又推脱不去,长此以往如何是好?他踌躇再三,终于把这些话挑明,软磨硬泡讲了一晚上,父亲依旧不为所动。
夜已渐深,贾诩又只点了一小盏灯,更显得屋里黑黢黢的。
贾诩微微驼背,坐在阴黑之处显得老态龙钟,双目注视着灯芯,说起话来慢吞吞的:“今朝座上客,他年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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