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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厌尘咯咯娇笑,款摆而起,本想说几句骚话逗他,见少年目不斜视,表情森严,颇有些意外,哼笑:“唷,生气啦?忒开不起玩笑。”
拍去尘灰,背着手踅出门去,倒也干脆。
耿照终于明白,何以石世修会说厌尘姑娘“不是恶而是混沌”
、“她光存在便能伤着你”
。
如初遇那会儿,她于石床上横锤一击,对尚且是陌生人的自己痛下杀手,明明两人既无冤仇,也不涉利益纠葛;如今想来,未免也狠毒得太没道理了。
石厌尘不是成心的。
她没有恶意,但若造成了无可挽回的伤害,可能她也不在乎。
她只在乎她在乎的,耿照无法确定那是什么。
从石厌尘的言行态度,几可断定她与奉玄教无关,否则以女郎掌握的情报——特别是他无法使用内力——血骷髅不可能没有动作,方骸血也早该去而复返;就这点而言,她甚至比石世修更可信。
但女郎那难以捉摸的、毫无责任感可言,信手便能破坏点什么的奇行异举,注定不会是理想的合作对象。
耿照本想借以敲打血骷髅,看看能否掀其老底,此际却只盼女郎别再来碍事,以免连个简单的砂模都翻不好。
他心情极差,肌肉堆叠的疲劳又无法以内力消除,臂膀无力,持重频频颤抖,更影响打磨等精细活;勉强翻得几枚发针,研磨时或弯或折,竟无一枚堪用,抬见屋外却已是夜幕低垂,眼看又浪费一天。
“……可恶!”
耿照心头无名火起,抄起工作台上的残次品便欲掷地。
听得砰砰的拍门声,料是仆人送饭来,无意迁怒旁人,收敛火气沉声道:“我不饿,请将饭菜搁门外便了。
有劳。”
虚掩的门板砰一声撞开,一乘木轮椅无声滑入,来人没好气道:“搁门外的饭菜都馊了,你倒是给我全吃下去啊。”
竟是石世修。
耿照精赤上身,葛衫绑在腰间,褪去鞋袜,裤管卷到膝下,就是昔时在辰字号房里干活的模样,见推轮椅的是石欣尘,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
女郎却仿佛视而不见,柳腰微弯,对白衣秀士道:“我拿些新做的餐点来。”
石世修点头。
“带点酒罢。
我忽然想喝刺血蔷薇露。”
女郎温顺接口:“知道了。”
即便退出,自始至终都是垂敛眼帘,未与耿照目光接触。
耿照知她非是冷漠,而是体贴,唯恐自己难堪,才找借口离开,对比另一位石姑娘直是天渊之别,不禁暗暗感激,对她更增好感。
石世修瞥他一眼,叹道:“我本备了这个来打醒你,看来是用不上啦。”
摊开掌心,赫然是枚乌沉沉的小巧锁头,瞧那异样的钝光便知是玄铁,纯度不低,十分坠手。
耿照还维持手攫发针、便欲掷地的姿势,不用看也知自己是什么狼狈相,满腹火气顿时泄尽,讷讷放落失败的成品,苦笑:“是我辜负了山主的期待,连山主特意准备的考较之物都用不上,可说废到了家。”
坐倒在炉火余烬旁,双手抱头,不发一语。
石世修早提醒过他,翻砂法或焚失法只能用来浇铸凡铁,在质地奇坚的玄铁锁之前,软趴趴的锁匙未必能转开锁心。
唯一的破解之道,就是以毫无花巧的硬功夫捶一枚玄铁锁针,硬碰硬地扭开铁锁。
这道理耿照再清楚不过,他原本就打算这么做,只是没料到会忽失内力。
无内功根基的普通铁匠也能锻打玄铁,只是要耗费更长的时间,承受更高的风险;要解决舒意浓乃至天霄城的困境,他偏偏就是没有时间。
耿照对石厌尘的恼恨,除了恼她不看时间场面、不分轻重胡乱出手的混沌本质之外,更深层的愤怒,却是来自“啖精噬元”
所造成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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