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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芬自打小时候受惊,养成了个坏毛病,认屋子认床,从来不愿意在她院子以外的任何地方睡觉。
这也愁坏了她这个做母亲的,眼看她年纪越来越大,订过的亲总有要完婚的一天。
人家也是极显赫的公侯,虽然不忙催,但你总不能留女儿一辈子。
女使屈了屈膝,说回夫人,“娘子是自己愿意留下的,先前不大安稳,总睡不着,云娘子陪着说了半晌话,渐渐里头就没动静了。”
明夫人听了倒也安慰,巳巳一来,似乎一切有了转机似的。
梅芬有她陪伴不孤僻了,兴许时候一长,那怕人的毛病也就好了。
因又吩咐一声,让好好伺候着,等时候到了再打发人来请她们用饭。
日头一点一点斜过去,照在了东边的院墙上。
檐下竹帘被风扣得沙沙作响,栏杆罩两侧的轻幔吹气般鼓胀起来,两只鹂鸟停在海棠树上热聊,聊得过于痛快了,吵醒了绣房里睡觉的姑娘。
云畔朦朦睁开眼,看着这陌生的环境,有一瞬想不起来自己身在何方。
待醒了醒神,转头看见躺在美人榻上的梅芬,才记起自己到了姨母家里。
梅芬想是早就醒了,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就这么静静躺在榻上,两眼直直看着屋顶。
眼梢瞥见云畔撑起身,才转过脸笑了笑,“你醒了?”
云畔嗯了声,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额头,“昨晚赶了一夜的路,我实在太困了。”
梅芬说不要紧,“到了家,想怎么睡就怎么睡,且你睡得也不长,我本以为你会睡到太阳落山呢。”
终是在别人家,哪里好那么放肆地睡下去。
她坐起来找鞋,檎丹从外面进来,跪在脚踏上替她穿上,云畔低头看看她的脸,“你有没有眯瞪一会子?”
檎丹笑道:“小娘子们睡下,我就歪在外间的画案上了。
这一觉睡得很好,足有一个多时辰呢。”
梅芬的女使也来伺候她下床,她挪过来,和云畔坐在一处抿头,轻声细语说:“时候差不多了,咱们收拾收拾,上前头花厅去,爹爹和哥哥应当都回来了。”
云畔道好,等檎丹替她绾了发髻,伺候更衣的女使呈了几套衣裳进来,说都是夫人替娘子预备的,娘子瞧瞧,今儿点哪一套。
云畔还是喜欢素净些的颜色,挑了身松霜绿的对襟半臂,拿檀色的绣带束上,梅芬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说:“好标志模样。”
惹得云畔红了脸。
梅芬知道她不好意思,又是头一回正经见姨丈和表哥,便携了她的手,带着她一同往前面花厅里去。
公爵府上,比开国侯府还要气派些,毕竟爵位高低不同,居所的等级也不同。
单说那木廊,前后贯通,连得好长好长,随近的院墙上花窗繁复,走一步便是一个样式,透过镂空的孔洞,能看见隔墙的景致。
梅芬在自己家里还是很自在的,见云畔张望,便道:“那头是小花园,有几个院子,是姨娘并两个庶弟妹居住的,等明天闲了,我带你过去逛逛。”
云畔“嗳”
了声,牵着梅芬的衣袖往前,走了一程,忽然听见梅芬叫了声“哥哥”
。
云畔站住脚望过去,月洞门前站着一个穿雨过天青襕袍的青年,身量很高,人也清俊。
听见梅芬招呼转过头来,一碧如洗的衣衫称出白静的脸庞和一双温和的眼眸,那形容,像嫩柳落进潋滟水波里,有种瓦解春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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