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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将又黑又瘦、孩童般大小的双手自觉举高。
“只要、少爷愿意帮忙。”
此情此景,手中的墨笔哪还落得下去。
本只是想做个凶神恶煞的样子,好打发了这狗皮膏药、早早讨个清闲,这下倒好,逼得林怀章是气极反笑:“还知道自己笨。
我看你是、笨到无可救药!”
他说着,用那笔杆轻轻一敲小丫鬟的脑袋,“银子不要、前途不要,只管讨打。
你这心眼是被石头长上了?说实话!
是不是想跟进宫去光宗耀祖呢?你糊涂!
就算!
长姊能入宫,你瞧瞧你这样子,难道进宫去丢我们林府的脸?宫内的荣华富贵和你没关系,犯不着这么拼死拼活!”
小丫鬟还是回答:“奴婢知道。”
她的眼泪,原来真情实感,全都是为主子而流:“奴婢、毕竟、答应了主子……奴婢真的、看到主子每晚上哭,哭她的娘,哭她没有了的娘。
奴婢、也没有娘。
奴婢知道,主子受了多少委屈,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连奴婢都!
连奴婢都不舍得……”
,!
一咬嘴唇,她继而迟疑着抬起头来:“而且。
钱家,是冤枉的,不是吗?”
那一双眼睛啊,圆溜溜的杏仁眼,蓄满泪水,却好似格外坚定,竟然还有直直抬起的一日,甚至就这么可称僭越地、定定望住了自己的少东家:“即使很难,可这是个机会。
有机会做正确的事情,怎么会舍得、不去做呢?以后、不会后悔的吗?”
日头高了,阳光渐斜,恰此时分过窗扇,有一缕微光正落在她面上。
好奇怪,林怀章竟发觉自己好像从不曾如此认真地与人对视,更不曾如此认真地透过一双眼睛,打量一个人的灵魂。
眼前的丫鬟实则面熟,但他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
她每次来去匆匆,下跪埋首、敛气屏息着请求。
所以他从不曾注意,她居然有这样一双热气腾腾、又清澈透底的眼睛。
是水,如镜。
他凝神长望,仿佛就揽镜自照,竟然看见避而不谈、不愿直面的他自己。
“我……也罢也罢!”
收起鸡矩笔,他接过书僮递来的发带,起身捋平了衣裳,“她既心意已决……为人子女,为母亲一族洗刷冤屈的确是她本分。
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合该为她去父亲面前走一遭。
但至于父亲还拿不拿自己当她亲生父亲……”
他望向屋外夜色微朦的天,才挺起的肩膀忽地松垮下去。
“尽人事,知天命吧。”
“不成。”
林敛甚至不等他说完,斩钉截铁一口回绝:“她不能进宫。”
“陈家贩布制衣商贾之家,林家的嫡女、长女,如何能许给那贩夫走卒?”
“贩夫走卒?”
做父亲的斜睨他一眼,冷哼出声,“你自己成日和行商张家那小子混在一处称兄道弟,现在嫌弃商人低贱?林怀章,临时编的借口,会不会有些太拙劣了?”
不等他找补,做父亲地一甩袖子背过身去,声音接着就好像突然沉闷,或者说趋于和缓,甚至——如果林怀章并非怒火中烧的话,本应该听出其中有意掩盖、无从言说的复杂思绪:“放心,她不会嫁作陈家妇;但、也不会入宫去做贵人娘娘。
实在不行……但这些与你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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