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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青人好好学……怪模怪样的……将来还要有个后成……”
“呃呀呀!
后成!
就算绝后一辈子吧……不吃羊肠……麻花铺子炸面鱼,假腥气……不吃羊肠,可吃羊肉……别装扮着啦……”
杨安的脖子因为生气直了一点。
“兔羔子……你他妈……阳气什么?”
有二伯站起来向前走去。
“有二爷,不要动那样大的气……气大伤身不养家……我说,咱爷俩都是跑腿子……说个笑话……开个心……”
厨子嗷嗷的笑着:“那里有羊肠呢……说着玩……你看你就不得了啦……”
好像站在公园里的石人似的,有二伯站在地心。
“……别的我不生气……闹笑话,也不怕闹……可是我就忌讳这羊……这不是好闹笑话的……前年我不知道,吃过一回……后来知道啦,病啦半个多月……后来这脖上生了一块疮算是好啦……吃一回羊肉倒不算什么……就是心里头放不下,就好像背了自己的良心……背良心的事不做……做了那后悔是受不住的。
有二不吃羊肉也就是为的这个……”
喝了一口冷水之后,他还是抽烟。
别人一个一个的开始离开了桌子……
从此有二伯的鼻子常常塞着小塞,后来又说腰痛,后来又说腿痛。
他走过院心,不像从前那么挺直,有时身子向一边歪着,有时用手拉住自己的腰带……大白狗跟着他前后的跳着的时候,他躲闪着它:
“去吧……去吧!”
他把手梢缩在袖子里面,用袖口向后扫摆着。
但,他开始诅骂更小的东西,比方一块砖头打在他的脚上,他就坐下来,用手按住那砖头,好像他疑心那砖头会自己走到他脚上来的一样。
若当鸟雀们飞着时,有什么脏污的东西落在他的袖子或是什么地方,他就一面抖掉它,一面对着那已经飞过去的小东西讲着话:
“这东西……啊哈!
会找地方,往袖子上掉……你也是个瞎眼睛,掉,就往那个穿绸穿缎的身上掉!
往我这掉也是白……穷跑腿子……”
他擦净了袖子,又向他头顶上那块天空看了一会,才重新走路。
板墙下的蟋蟀没有了,有二伯也好像不再跳板墙了。
早晨厨子挑水的时候,他就跟着水桶通过板门去,而后向着井沿走,就坐在井沿旁的空着的碾盘上。
差不多每天我拿了钥匙放小朋友们进来时,他总是在碾盘上招呼着:
“花子……等一等你二伯……”
我看他像鸭子在走路似的。
“你二伯真是不行了……眼看着……眼看着孩子们往这面来,可是你二伯就追不上……”
他一进了板门,又坐在门边的木樽上。
他的一只脚穿着袜子,另一只的脚趾捆了一段麻绳,他把麻绳抖开,在小布片下面,那肿胀的脚趾上还腐了一小块。
好像茄子似的脚趾,他又把它包扎起来。
“今年的运气十分不好……小毛病紧着添……”
他取下来咬在嘴上的麻绳。
以后当我放小朋友进来的时候,不是有二伯招呼着我,而是我招呼着他。
因为关了门,他再走到门口,给他开门的人也还是我。
在碾盘上不但坐着,他后来就常常睡觉,他睡得就像完全没有了感觉似的,有一个花鸭子伸着脖颈啄着他的脚心,可是他没有醒,他还是把脚伸在原来的地方。
碾盘在太阳下闪着光,他像是睡在圆镜子上边。
我们这些孩子们抛着石子和飞着沙土,我们从板门冲出来,跑到井沿上去,因为井沿上有更多的石子,我把我的衣袋装满了它们,我就蹲在碾盘后和他们作战,石子在碾盘上“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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