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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和旁敲侧击地问过好多次,他对沐景序太好奇了,几乎日日贴在柯鸿雪身边打听这位如仙人一般的学兄,是不是对同住的舍友也那般冷淡不近人情。
柯鸿雪听得好笑,便也开玩笑地回:“你家那位仙人学兄,住在云上,不曾垂眸看过我一眼。”
“啊?”
李文和怔住,愣愣地说:“我还以为对你总该不一样的。”
柯鸿雪很有自知之明:“我凭什么?”
他问的太过直白,李文和一时间竟然没有接上话,支支吾吾了半晌,憋出一句:“直觉。”
柯鸿雪笑了:“他学识既不逊于我,也无需要伏小做低拜托我的事情,缘何要对我不一样?”
柯鸿雪嘴上没说,可新舍友这一点其实挺对他胃口。
外人总觉得他风流浪荡、多情阔绰,是个喜欢热闹的性子,但实际上真不是那么回事。
他没有那么喜欢热闹熙攘,也不喜有人闯进他的私人领域。
这还是第一次,院子里搬进来一个人,既没有迫不及待地敲开他房门自报家门,也没有殷勤恳切,日日想着与他一起上下学,在外以柯寒英舍友自居,标榜自己跟他关系不一般。
沐景序的冷清反倒正好,同住一个屋檐下不被打扰也正好,至少两厢都自在。
李文和见他表情不是说假话,遗憾了许久,终究还是收了心思,转而又兴致勃勃地跟他聊别的:“杨花楼里新来了一位舞姬,从京城来的,赵二他们去瞧过,都说身姿曼妙舞姿灵动,柯少爷赏脸,一起下山看看去?”
怕他不应,李文和又添了一句:“放心,只是听曲赏舞,别的什么也没有,我不准他们乱安排。”
跟柯鸿雪玩的这些人,面上看去风流纨绔,但实际上谁也不敢当着他面乱来。
所谓轻浮浪荡,真叫花丛流连的登徒子看了,怕是会反过来耻笑他们胆小。
曾有人刚来学府不知柯鸿雪心性,辗转组了个局托人请了柯寒英下山,酒过三巡说天色太晚不便回山,在山下替众人安排了住处休憩。
结果半夜里有人摸进柯鸿雪的房间,好巧不巧,柯大少爷恰好醒着。
问清那姑娘受谁指使,因何而来,冷着一张脸便让人回了去。
第二天掌院先生便亲自开除了那位学子,连铺盖行李都收拾妥帖扔出了山门。
自那后,旁人再邀柯鸿雪下山饮酒,总要掂量几分。
但李文和与他相识良久,知道分寸,柯鸿雪一般不会拒绝他。
杨花楼里纱幔烛火都暧昧得很,月色透过天窗,落进挂满红绸的舞台上,柯鸿雪饮着酒观舞,面上微笑,心里却清明,眸光澄澈得似楼外月光。
楼内有人痴狂,有人叫好,有人前仆后继砸上金银,想要做她幕中宾,柯鸿雪在楼上漠然旁观,留下赏银,又兀自离去。
春夏之交,夜晚天气没有那样凉,却时不时会有些闷雷,似要下雨,又迟迟落不下来。
柯鸿雪慢悠悠地走在山路上,并未带伞,想着就算下了场雨,最多也不过风寒三两日,实在没什么要紧。
山下的歌舞好看,山上的星月也不错,山间虫鸣鸟叫也别有一番趣味。
他带着这份怡然自得回了学府,推开院门,照例要回自己的房间,却在抬脚的一刹那蓦然定在了原处。
有人站在树下,月色落于身后,墨发青丝简单束起,头颅微仰,静默看一树春花盛开。
春蝉在角落嘶鸣,声嘶又力竭,似人心跳如擂鼓。
某一瞬间,眼前之景,与他岁岁年年、日日月月做的画中之景,无限重合。
雷声又一次响起,那人被惊醒,侧过身回看,清冷眸光逐月而来。
柯鸿雪想起日间他回李文和的那句浑话。
——你的仙人学兄垂眸望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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