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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夫人安静端坐听着,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露了些惊讶,显然是有些话未从容嘉言那儿听过,待芸香说完,应了一声:“是吗,没给你们添麻烦就好……”
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只是与适才提到两个孩子时的慈祥相比,这会儿的笑容中却带了几分可见的忧郁与苦涩。
芸香忽地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说这话时只想着让容夫人安心,让她知道容少卿父子在外过得很好,和她全家也相处融洽,没添什么麻烦,也没受什么委屈。
只这话落在容夫人耳中,怕又有另外一重意味:儿子在自己身边时萎靡不振,终日嗜酒,自甘堕落,到了别人家却似换了一个人;自己家里的事一应撂手不管,家里的担子全落在兄嫂肩上,倒跑去别人家帮忙做饭看孩子。
只这话已然说出口,再要往回找补就难了,又怕再多解释反而刻意,更惹得她心酸,是以也未再多言,又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容夫人嘱人备马车送他们回去。
芸香说不用,也不远,溜达一会儿便到了。
容夫人说要的,准备了些东西让她一并带回去。
芸香以为又是给容少卿父子准备的冬衣,没想除此之外还有给冬儿的。
容夫人差人把已经准备好的衣物拿给她看,“给冬儿这几件衣裳,原是言儿旧时穿的,小孩子长得快,衣裳穿不了几次便穿不得了,都还是半新的。
我让腊梅帮着精心挑的,她见过冬儿,挑拣的都是现下或明年春天马上合身穿的。”
若是给些其他东西,芸香倒好推辞,只这些旧衣物却不好推却,便也收下了。
容夫人又嘱说:“下次带着冬儿一起来,总听言儿念叨,虽没见过,我这心里已经把他当自己家孩子似的了。”
芸香回说:“小地方长大的孩子,也没教过什么规矩。”
容夫人道:“没有这话,小孩子率真的性子就很好,老太太和我也跟你爹娘一样,人一老啊,就喜欢亲近孩子,这家里也是缺孩子的嬉闹欢笑。”
芸香回了个恭敬的笑容,没再推辞,却也没应。
辞了容夫人,芸香由容夫人身边的沈姑姑陪着往容老夫人处接容嘉言。
沈姑姑是容夫人早年嫁入容家时跟来的陪嫁丫头,如今也已年过半百,伺候了容夫人半辈子,也没嫁人,家中上下都唤她一声姑姑。
芸香猜得沈姑姑多半是有话要跟她说,否则遣个小丫头陪她过去就好,又何必她亲自引路。
果然,到了四下无人的廊子里,沈姑姑脚下的步子便慢了下来,也并不与她绕圈子,恳切地直言道:“芸香,姑姑有件事儿想求你帮帮忙。”
芸香忙道:“姑姑有事尽管说,芸香能做的一定尽力,说什么求不求的,可不是折我的寿吗。”
沈姑姑拉了她的手:“我要求你这件事,现如今怕也只你能办到了。”
看着沈姑姑的神情模样,芸香心下也大抵能猜到是什么事,只是却觉得自己未必有这个本事。
第二十六章疮疤
芸香和容嘉言到家的时候,天色还早。
车夫帮着把两个大包袱拿进院里,陈氏夫妇闻声出来迎,几个人站在院子里说了些客气话.陈氏夫妇请车夫进屋喝口水,车夫婉拒说还要急着回去。
众人送车夫出去,遇着邻居家的老人带着孩子在巷子里玩儿,老两口儿便索性带着两个孩子在外面玩儿起来。
芸香自己拎着两个包袱回了院中,径直进了容少卿房中。
时容少卿一直待在自己屋里,适才院中的声音似是没听到,这会儿芸香进他屋来,他也头都没抬一下,坐在桌边写着什么。
芸香打开柜子,把容少卿父子的衣服一件件放进去,“太太整理了几件爷和嘉言的冬衣让我捎带回来……这个包袱里的是嘉言小时候的旧衣,太太让腊梅姐帮着挑拣的……”
说着解了包袱,拿出一件展开看了看,“这几件足够他穿到明年的,早知就不给他做新的了,腊梅姐的眼睛跟尺子似的,不用上手量,打眼一过便知道尺寸……”
容少卿没应,就好像没看见没听见她一样,依旧低头认真地写着。
芸香把柜子盖上,系好包袱,走到桌边歪头看容少卿写字,“爷写什么呢?”
容少卿依旧没理,他知道她从那边回来,必定有什么话要跟他说。
她适才放衣裳说的那两句话,看似随意,无非就是想起个话头,他若应了哪怕一句,她后面的话肯定跟着就是家里如何惦记他,让他回去看看,所以他索性就不理。
只是他这么冷着不理她,她却似乎并不在意,仍靠在桌边安静地看着他,好像还在等着他回话。
他知道,她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的心思却还要往前凑。
别理她,她就自讨没趣地走了,容少卿这么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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