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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高子谦是她在大学里认识的朋友,听说父亲是海市的体面商人,总之惦记他小表妹不是一两天,钱丞每逢见到他都要嗤一声‘吊靴鬼’,赶也赶不走,未料到他俩是情投意合?
黄鹦分明提了一口气,却迟迟未有辩驳,随即一道像极钢笔的影子,从她余光中飞出去,越过围栏,掉进了一楼养着巨骨舌鱼的水池里。
嗵一声,似鹅毛飘落般,慢慢下沉。
表兄妹一齐扑向了围栏,而扔笔之徒——陈宗月稳坐如山,扭头往下望去。
池中景致幽绿,大鱼摆尾,氧气泵制造着滚滚气泡,已经找不见钢笔的踪迹。
钱丞呆愣一秒,朗声笑起。
黄鹦也是愣,膝盖跪在了椅座上,扶着椅背,转头去瞪钱丞,却见他面露骇然,一把将她拽下来。
她不及反应带了一下椅子,连退几步,眼睁睁瞧着这件古董,砸在地上。
黄鹦愣上加愣,将视线移至陈宗月,果然,他脸色稍沉。
这个时候又记起姑妈常说她,女孩子冒冒失失的,不招人喜欢。
她与陈宗月初识,是在一年多以前——
钱丞从梳打埠回来没几天,在这间新开茶楼里上班。
正值暑假,光是茶楼敞开的门里透出清凉就够勾人,恰逢两个光膀工人搬着一面镜子进门,挡住了她,未被人发现有只小黄莺飞进茶楼。
她看见钱丞的身影在三楼闪过,比搬镜子的工人先一步奔上楼梯。
室内尚在修葺,黄鹦觉得木器漆是香的,吃东西又不拘小节,每层楼梯转角都有一盘切好的菠萝,放着是去味道,她直接捏起一块塞到嘴里。
上了三楼,周围却安静无人,楼外自行车车铃响过,落山的太阳烧眼,但窗前挂的鸟笼吸引着她,里头是一只栗褐色的小鸟儿。
黄鹦捏着夹鸟食的镊子逗它,忽地几句话语声传来,她看见不远处两扇门虚掩着,留出一道指节宽的缝。
她放下镊子,猫着腰轻轻踱步过去,窥见茶室里有两个中年男子,其中一人打开一个黑箱子,年轻的直觉告诉她,像电影里演的那样,那箱子里一定装得全是钱。
夏日黄昏,笼中鸟吹响了它的小哨子,黄鹦吓了一跳,才惊觉是有人踏着楼梯上来了。
她直起腰张望四周,小皮鞋踩来踩去,却似裙摆飘扬没有声响,一排朝阳茶间连面帘子也没挂,没地方让她躲。
来者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未走完楼梯先回头,瞧见了站在角落的少女,他表情有几分讶异,利用从楼梯上来的时间,已将她打量完毕——
削肩、平胸、细腿,薄薄的嘴唇和眼皮,铅笔般尖细的鼻尖,她穿着一件石榴红裙子,长发挽起露出净直颈项,背对着雕花窗外透进的暮色,犹如一件祭红瓷,惊慌地注视着他。
男人在距离她大约三步的地方停下,黄鹦有点不敢多探究他的面容,从而将视线落于他小臂的纹身上,黑灰单针图案复杂,她只看清了天使与月亮。
在她以往的认知里,有这样大片大片的纹身就是混社会的人,和他那种四平八稳的气质并不匹配。
“你在这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沉,意外的悦耳。
“我,我找我表,表哥……”
他疑惑的问,“你害怕?”
黄鹦急急摇头,“不不是,我说话结结结巴。”
其实是小时候结巴,长大好了很多,一紧张就容易被打回原形。
他脸上开始藏着笑,“你叫什么?”
黄鹦准备要道歉的,不该随随便便溜进人家的茶楼,可他这么一问,她倒是有点愣了。
钱丞曾警告过她,不是所有古惑仔都是你表哥……但你卖乖,总有用。
“黄,黄鹦。”
他明显觉得很有意思,“黄黄鹦,还是黄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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