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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再次渗出雨气。
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下一分钟、或者下一小时。
毫无疑问,这座城市将又要下雨了。
盛夏就是这样讨厌,雨总将下未下,又似乎是已经趁人不备偷偷下过了。
这种天气会令人产生幻觉,仿佛活在一个永远逃不脱的阴霾牢笼,再怎么奋起抵抗,终究还是将被潮湿囚至腐烂败坏。
此时此刻,如果有一架高清视角的无人机升空拍摄,就能看到在省警校的校园内外,有两个人正坐在各自的车中,不约而同瞪视头顶这片厚重的阴雨积云,神情担虑忌惮,仿佛天生畏雨。
这两人其中一个是贺暄,另一个是方清月。
但他们所忌惮的显然是完全不同的事。
按照骆曦曦所给的路线,贺暄把车停在省警校的后门外面,然后下了车,站在后车门前,抽起今天的第几十支烟。
尼古丁和雨汽一并扑入鼻腔,他反复看着手机确认接下来的路线。
这个地方离骆曦曦要绑架方清月的礼堂最近,也最方便绕进一条监控更少的主路。
这更加证明骆曦曦的计划已经酝酿了有些日子。
他不懂犯罪学理论,但能想象出在刑警眼里,她大概属于动机缥缈费解、但意志坚定得可怕的那一类罪犯。
罪犯。
骆骆。
他曾经最爱的骆骆,已经从一个苍凉的鬼魂,变成了罪犯。
她绑架了他的妻子,并以此来威胁他,帮她杀掉他们共同的同学,并将终生囚禁他曾经最好的朋友。
……有没有人能告诉他,他该怎么做……如果成辛以现在没有躺在病床上任人宰割,他也许会想要趁骆曦曦不在时偷偷给他打个电话报信求助?会吗?他会那样做吗?他不知道,而且这世上没有如果,即便是成辛以,现在也自身难保,帮不了他和辰辰了……他似乎听到冗长低闷的雷声,如同从遥远天际压过来的沉重火车履带,但又好像只是他的幻觉。
再抬起头时,身穿保洁员工作服的骆曦曦终于步出礼堂侧边小门,朝他走过来了。
她成功了。
贺暄意识到这一点。
因为她不是一个人朝他走过来的,她的左手手臂还挽着另一个白衣女人的胳膊,即便两人都戴着口罩,但他还是能看出,骆曦曦的眉头舒展,脚步轻盈,似乎状态非常亢奋,而另一个女人,口罩之上的面容对他而言有些陌生,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还记得方清月长什么样子,但她的上半张脸现在看上去似乎没那么美了,海报上的照片也许是p的。
她的呼吸有些急促,眉心皱着,脚步也略显虚浮,显然是被迫的。
他看到骆曦曦的右手垫在左胳膊下方,两人都是白色衣服,所以贺暄能看到她手中拿着的黑色金属,枪身比他想象中的手枪更长,一端顶着方清月的腰。
他感觉自己开始颤栗,终于确定耳边反复响起的不是雷声。
她有枪。
……骆骆。
她竟然有枪。
她果然真的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罪犯了。
该报警吧,如果他找到机会偷偷报警,警察抓到她,解救方清月,成辛以一定会感谢他,进而尽力帮他救回他的辰辰,可成辛以此刻伤入膏肓,帮不了他,没人能帮他,他想象着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事,被劫持的三个人,辰辰、他最好的发小、他发小的女人……如果真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他必然只会救辰辰……他没有选择。
骆曦曦冲他抬了抬下巴,贺暄让到一边,下意识避开方清月看过来的目光,他害怕在那其中看到求救意味,只有余光注意到她长发浓密凌乱,白色医用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双手交叠被绑在身后,骆曦曦将她推上车后座,途中枪口一直对准她,然后将一枚注射器塞进贺暄手里。
“我来开车,你坐到后面。”
贺暄紧张地吞咽口水,四处张望。
“别怕。”
骆曦曦摘掉自己的口罩,端枪的手却稳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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