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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夜阑见她这副模样,颇有些无奈地摇头笑道:“还是个孩子呢。”
那笑容很苦。
“我不小。”
阿花下意识挺着胸膛反驳,“我已经五百多岁了,好多虎妖都没有我个头大呢。”
她喘着粗气,用衣袖擦抹鼻血。
暗河下的宫殿灯光晦暗,偶有一二游曳磷光,映出两团冷青的脸。
烛龙苍老目光抚摩过她稚气未脱的轮廓,良久别过眼去,低低地叹了口气。
阿花不明所以,不夜阑爱怜地拍拍她的脑瓜顶。
方才恶斗一场,满头青丝四散,与血痂尘灰纠结成团。
她的梳头手艺一向马马虎虎,不甚牢靠,好不容易编好辫子,总要松个五六七八回,是以看着格外狼狈。
两只螃蟹迈着小横步端来清水,再抬走满盆混着血痂的泥浆。
烛龙搬一把水晶杌子,取出珊瑚梳篦,逐步梳顺潮湿纠结的长发。
阿花忽然有些鼻酸。
她遁世闭关的时日,魔贼横行无忌,妖族死伤惨重,仙门更是屡遭洗劫,诸多千年灵山亡于一旦。
陵山派有楚寂、兰濯等高手坐镇,着实与魔兵抗争了一阵子,收留许多重伤流浪的仙门中人。
然而好景不长,诸山隐居避世的妖族受魔气所惑,争相堕入魔道,幸存者十不足一。
楚寂斩杀一只鹿妖时寒毒发作,幸得他人相救,堪堪拣回一条性命。
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后狐族传来消息,镇守涂山的九尾狐悉数阵亡,青丘战火连天亦难幸免。
有苏、纯狐二部势单力薄,恐力有不逮。
兰濯纵然不舍,又不可撇下族群不管,次日急匆匆地回了青丘,尔后再无音讯。
楚寂带病上阵,带领陵山弟子们苦守两月,最后坠下山崖,生死不知。
后来阿花修成出山,为掩人耳目躲避追捕,刻意隐去气息,化作凡人行走人间,饱尝颠沛流离之苦。
等到她排除万难找上陵山时,陵山派人去楼空,只余空山坠叶,溪水白云。
好久好久,没有人给我梳过头发了。
“招式、术法皆是虚幻。”
水晶梳齿从墨发间掠过,不夜阑不动声色挑起一绺发丝,“孩子,你记住:一切所见所识,镜花水月而已。
最后关头,全部都要忘掉。”
阿花吃惊地梗了下脖子,不夜阑拍拍她让她坐好,叁两下挽成发髻。
她来路仓促,行李寒怆,烛龙拔下自己发簪赠她。
阿花接在手中细看,竟是一把通体火红的长簪,触手隐隐生温,簪铤龙身若隐若现。
螯虾将军用鲛纱打了一只小包袱,俱是珊瑚珍珠等水底珍奇,以及几件换洗鞋帽衣裙。
阿花推辞不收,虾将军硬是塞进她的乾坤袋。
来时领路的黑鱼精带她出水,这回态度和善不少,居然愿意伸出一边鳍给她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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