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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舜哆嗦着,“我已经交代了家人,一旦城破,全家二十口老小一概悬梁自尽。
既然定了不投降……就决不投降!”
他腰间有一把刀,手紧紧握着刀柄仿佛在给自己鼓气:“我就在这里看着。
要是不敌了,我就……先自刎!”
不管怎么样,经历了这段日子,他比刺史马靖先还有点骨气。
高云桐说:“今日靺鞨没那么容易破城的,我们在咬牙坚持,他们未尝不是。
只是他们士气更足,信心更强而我们大梁的军伍最缺这点,总感觉自己就要输了,感觉自己毫无胜算,那么,就算给千军万马,给满城的粮秣,给最好的兵械和甲胄……也没有用。”
他语速不快,显得很笃然,除了耳边的青印有些刺目之外,整个人倒像个挥斥方遒的将帅。
柳舜悄悄瞄了他那青印一眼:流配要刺青,当兵也要刺青,这个人说话能够引经据典,说是募兵出身不大可信;但若说他是个流犯,这气场又不类似。
前头蔡虞候好歹有颗官印,这个姓高的人什么都没有。
但是这个人又稳笃得很,到现在这样大军围城的状态下,他几乎都是眉目舒展,目光如梭,看谁都不带畏怯。
于是,不由地就是信赖他。
正谈着,城墙下有士兵问:“谁?干什么的?”
高云桐往下一望,见正是凤栖,那红粉娇艳的衣裙披帛被好大一领“一裹圆”
的靛黑色斗篷给盖住了,只有裙摆出略露出一点芙蓉色。
风帽遮着半边脸,应该是化了淡妆,肤白如雪,眉如新月,目光冷峻,开口说:“我有话对柳知府说。”
高云桐忙说:“我认识她,一定是有要事,请知府赐一面。”
柳舜本就没有主心骨,见这女子露出的半边脸真是又艳又媚,表情虽冷峻,到底是个女子,当然不会有丝毫骇人的地方,只觉得不大普通。
猜测着她的身份,也猜不出来。
反正他现在唯高云桐马首是瞻,点点头说:“好的。”
凤栖拾级而上,溶月一直不知道她是什么主张,只能亦步亦趋跟着,紧张地打量这周围的一圈大男人,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凤栖身后去。
凤栖到了雉堞边,也不忙着和柳舜说话,而是像高云桐一样仔细观察城下,极目而望,果然望见了温凌所用的望楼车只是这会儿他并不在望楼高处。
她扭头说:“柳知府,靺鞨的人太多了,现在还是围得铁桶一样。
出城求援,要尽力保万无一失,但扈从的人又不能多,以免目标太大,更得防着出门太慢,城门闭合不上。
我寻思,温凌最多疑,不妨使用疑兵:西门北门现在是相对薄弱的地方,派两路人马硬闯出去,比只派一路人成功的几率能再提高一倍。”
听到“两路人马”
,高云桐疑惑地瞥了她一眼。
柳舜犹疑了一下:“呃……行吧。
那派几个人呢?”
“一边三个好骑手,挑会水的,若有万一,可以走水路。”
她转头看了高云桐一眼,不容分说已经开始指挥,“高嘉树带两个骑手,走西门;并州大营的宋益带两个骑手,走北门。”
然后才注目高云桐:“好不好?”
数雌
柳舜看了高云桐一眼:“会骑马,会游泳的应该找得出几个来。
但做军的人家眷都在忻州,平素就怕死,这时候更没有人愿意了……”
凤栖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还就得挑有家有口那种。
知府您想想:城破了,有家有口也都是遭了敌人的荼毒;若是搬了救兵来,家口无损,自己也成了英雄;即使自己殒命了,有钱让家人余生不愁,献上一命或许也不那么可怖了。”
她最后摇摇头说:“上回听嘉树说起军营里关饷的事,又听说抚恤渐渐减低的事,我就明白将士惜命是怎么回事了自己一死或不足惜,但家中妇人、老人、孩子没了顶梁柱的钱粮,只能等死,哪个将士愿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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