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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邵轻咳一声,到底没拉下老脸告诉小侄儿动手的就是自己。
他推了推李隐舟的手肘,将锅甩了过去:“不信你问李先生。”
陆延小心翼翼地仰眸看倚墙斜靠的先生,见他烟火绕身,眉目却仍是疏朗清明,就这样沐着清净的月光,目光温静,出尘而不厌俗。
李隐舟被他急切看着,伸手薅了薅他的脑袋,在那黑黢黢的脸上又添一笔猫胡子似的墨痕,这才很满意地点了点头,与他道:“这世上每个人的才能不尽相同,只要能将事情做成都是本事,陛下不擅带兵打仗,却善于运用人才,不是同样决胜千里么?”
陆延靠着他的手,乖乖站着,仍有些气馁:“可我还是什么事都做不成。”
见状,李隐舟也不忍再逗弄,这才站直了身,径直而去:“谁说做不成?”
陆延转身跟了上去。
没走两步,便见李隐舟蹲下身,从袖中取出拇指头大小的泥丸,放在方才老鼠四窜的洞口,轻轻拿手扇了扇风。
洞口隐约闪动着两点贼光黯淡的小小眼睛,一闻见洞口传来的气味,吱地尖叫一声,顿时窜入泥洞深处。
陆延看得神奇:“老鼠怎么吓跑了?”
李隐舟摊开手掌,在他鼻尖轻轻一晃,待他伸手要拿,又缩回袖中。
陆延于是老老实实地蹲下,捧着脸看着地上那丸,不再乱伸手。
见他聪明懂事,李隐舟这便道:“不是吓跑了,这是避鼠丸,里头有蛇床子、苦楝皮、紫苏油、樟脑,老鼠畏憎这样的气味,自然就躲远了。”
他起身拍去身上烟尘,将那避鼠丸袖入手中,道:“鼠之为患,不过偷生,与取粥的穷人并无分别,若为了人的私念将其赶尽杀绝,反而会破坏万物自然的运行规律,所以杀之不如驱之。”
陆延听得懵懵懂懂,却将这些话一字一字认真记载了心坎上。
犹豫半晌,终想起最开始的一桩事,这一刻再忍耐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先生好厉害,比夫子懂得都多,先生,先生可以……”
啪——话未说完,忽然爆竹一响。
不远处,漆黑的天幕上,火光明明烁动,在古城的一角瞬间升起,迅速炸开一朵亮眼的赤色焰花。
小陆延呆看着那一瞬的华光,一时忘了接着说话。
顾邵得意地走了过来,抬手指给他们看:“这是‘燃灯表佛’的灯会开始了,你们瞧。”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果见一声声脆裂的爆竹声里,无数灯火在暗沉的天光中萤萤亮起,一盏接着一盏,将那青色的石板、灰黑的屋檐与淙淙流水都悉数照亮。
满城的光点次第映上眼膜,随着宵风轻拂,熠熠闪动,照亮眸底深处那波澜起伏的心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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