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邑无奈地笑了笑,抬脚出发。
耳边风声呼啸,寒意被怀抱所隔绝,它一头披散在肩后的长发为凌启严严实实挡住了光线,能感受到身体在前进,却竟意外的平稳。
凌启不想睡,但睡意阵阵上涌,也不知什么时候失去了意识,彻底软在邑的臂弯。
他梦见了许久许久不曾入梦的家人。
那年凌启似乎是八岁,又或许是七岁——那段记忆如今像是被水洗过,已经十分模糊了。
凌启只记得自己没有上学,终日痴痴傻傻地被父母带在身边,流窜全国各地作案。
那是个下雨天,他身上穿着再寻常不过的补丁布衣,鞋面沾着一圈稀泥。
路边上有个顶级漂亮的房子,里外好生热闹,他被妈妈牵着走进其中,路过很多人,听见很多声音,大家都在看玻璃柜里的漂亮物件。
忽而妈妈不见了,爸爸附身在他耳边交代了什么,于是他茫然往前走,一回头,爸爸也不知所踪。
因为常年奔波而发育迟缓的小小身影格外无助,周围都是晃动的腿,即便高高地抬头,也看不见周身大人们的脸庞。
凌启嚎啕大哭,人们围了上来,有人为他擦泪,有人问他许多问题,他只埋着头抽泣,不知如何应对。
乱乱糟糟,煎煎熬熬。
骤然间远处有人尖叫高喊什么,身边穿制服的大人们便都煞白了脸往那边跑,凌启目送他们离开,随后像以前无数次做的那样,悄无声息地溜出房子,回到盗窃得手的父母亲身边。
那时候的凌启是不太理解这些事的。
之所以格外记得那一天,是因为那次之后,他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再出门,他与父母亲住在一座有些老旧的烂尾别墅里,周围尽是林与山,没有邻居,终日寂静。
凌航就是在那个期间出生的。
彼时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第四个人的凌启对襁褓中小小的婴儿好奇极了,妈妈说他是弟弟,凌启便新奇地重复着“弟弟”
,踮脚探头去看弟弟皱巴巴的脸庞。
爸爸说弟弟的名气叫凌航。
妈妈说弟弟就是凌启除了父母外最亲近的人。
弟弟每天都会哇哇地哭、咯咯地笑。
一切都很奇妙。
耳边不再时常只有风啸鸟鸣了,藏在深山里的别墅突然间变得热闹,不爱说话的父母也开始变得絮叨。
凌启空洞的眼神慢慢有了光彩,他的灵魂像是第一次被激活,突然看得到世界、听得见声音了,他从懵懂中醒来,忽然有了五感,有了记忆。
又过了一年,在凌航可以被扶着蹒跚学步的时候,爸爸说通缉令已经撤销,于是凌启又被他带出了山。
干的事情还和以前一样,只是出入的场合越来越华丽,需要准备的时间越来越多,每回出去总要待上几个月,再回到家里躲藏半年,数次重复。
凌启清楚地记得,最后一次是十二岁,后来他们塞了很多钱疏通关系,送他以孤儿的身份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县城上学,他便带着简单的行李和还算大方的生活费走了,之后吃住都在学校,回“家”
的机会很少很少。
起先尚且每个暑假能回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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