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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们都经历过那个东德男孩所经历的一切,犹豫不决,恐惧,怀疑,困惑。
每个人都是从同一扇门跨进来的,你,我,安德烈,刚开始都这样。
这也是最令人兴奋的部分,对一个情报官来说。
我们喜欢故事的开头,我们看着这个新来的目标,这只带有斑纹的蛋,猜它孵化之后的样子。
有时候你得到一条蛇,有时候是聪明的猎鹰,有时候只是一只可有可无的鹌鹑罢了。
安德烈没有奢望得到猎鹰,他可能只想要一个汉斯·沃格尔的替代品,活着的,而且更容易操纵。
莱纳在母亲和长兄的影子里长大,他习惯被推着走。
汉斯是一个有效的受力点,只要安德烈一直施加压力,不难把莱纳推到他想要的地方去。
因此安德烈不明白为什么整整八天过去了,莱纳还是杳无音讯。
也许他把小麻雀放得太远了,以至于莱纳没有折返的勇气。
又或者汉斯作为一个哥哥,在莱纳心里终究没有“不惹麻烦”
来得重要。
这多少有些尴尬,安德烈在电报里向霍恩斯比吹嘘的聪慧计谋,连第一步都没有走出去。
这一个多星期里,安德烈总共见了两个潜在的线人,都是通过他在东德警察局认识的人搭上的,一个是在斯塔西第十司工作的秘书,五十二岁了,是那种穿着款式古旧的碎花上衣、佩戴珍珠耳环的年长女士,非常不引人注目,是理想的耳目,可惜她接触到的文件只有无聊至极的行政乱麻,充满了预算案、申请表和不同部门之间心胸狭窄的斗嘴记录。
第二个候选人是卖地毯的,每三个月往来一次柏林和伊斯坦布尔,和土耳其情报人员十分熟络,多年来贿赂海关的结果。
然而安德烈看不出他能在柏林发挥什么作用,只能把地毯商人转介给伊斯坦布尔情报站。
他需要地下线缆分布图。
这些电缆就在他每天走过的街道下面,承载着莫斯科和红军东柏林司令部的秘密,像条奔流不息的地下河,离他这么近,但就是没办法舀到哪怕一勺水。
霍恩斯比昨天深夜飞抵柏林,直接坐车到弗伦街那栋红砖建筑,和中情局柏林行动处的人开会,安德烈并没有受到邀请,不过第二天一早被霍恩斯比带到古伦森林“散步”
,行动处处长对柏林市内两个地点很感兴趣,一个在勃兰登堡门附近,一个在火车站附近,他想知道要是在这两个地方“建造一些东西”
而又“不引人注意”
,是不是不切实际。
安德烈回答当然是的,思忖着伦敦和华盛顿到底是彻底绝望了还是发疯了,竟然打算在市中心开挖隧道。
两人在一个路边小摊买了香肠当午餐,乘车返回奥林匹克体育馆。
就在汽车到最后一个街口的时候,安德烈瞥见了路边的一辆自行车,以及站在自行车旁边的人,他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气,坐直了。
霍恩斯比当然留意到了,转过头来,循着安德烈的视线看去,扫视着行人道,询问下属是什么让他如此惊讶。
“不,没什么。
认错人了,还以为看见了美国大使馆的科尔先生,你记得他吗?新年酒会喝醉之后吐在苏联贸易代表身上的那个。”
“可能再过十年才能忘记。
但科尔不是半年前就回国了吗?”
“对,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看错。
我在这里下车就可以了,想去买包烟。”
车在路边停下,离体育馆门口的岗哨还有五六十米,离自行车不到二十米。
安德烈下来了,转身走向不远处的杂货店,买了火柴和香烟,假装挑选货架上的巧克力,借助一个玻璃糖罐观察霍恩斯比的车,直到它开出视线范围,才走出商店,径直走向自行车和自行车的主人。
莱纳看见了他,露出羞怯的笑容,似乎想挥手,但可能被安德烈的脸色吓到了,收回去,用指甲来回刮擦自行车把手。
情报官大步走近,手按在年轻人的肩胛骨中间,像押送犯人一样把他赶离奥林匹克体育馆。
两人快步穿过马路,安德烈带着莱纳往人最多的地方钻,尽量躲避可能存在的监视,一边回忆附近有哪个安全地点,可以暂时安置小麻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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