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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思考很久,就重新把目光投向此前不太在意的雷达站,他需要问一个问题,因此借用莱纳的手,把一张借书卡放进奥林匹克体育馆,一个小小的信号,给明白这个信号的人。
就像对着漆黑的海面举起一盏灯,只有原本就在留心观察的船才能看见。
安德烈对地鼠身份的设想尽管符合逻辑,但全都错了。
地鼠和“赫尔曼先生”
的关系并不“符合逻辑”
。
他既不是使馆雇员,也不领军情六处的薪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算地鼠。
他是皇家空军少尉列夫·科瓦楚克,这个姓氏本身就带着喀尔巴阡山脉的回响。
科瓦楚克少尉家在伦敦近郊——就在斯劳,准确来说——但他的出生地是乌克兰,战前在莫斯科读中学,战争爆发后投奔在伦敦开洗衣店的亲戚。
科瓦楚克少年时代的同学和至交好友,是一个被所有人亲切地喊作“米卡”
的柏林男孩,跟着父母从纳粹德国逃过来的。
听起来耳熟吗?
科瓦楚克少尉是驻柏林空军的一员,但柏林封锁已经过去很久了,也不是每天都有战机对峙的大戏。
所以他大部分时间都在奥林匹克体育馆兼职俄语翻译,和苏联事务顾问。
他对莫斯科和东柏林总是心怀同情,前者承载着少年时代的甜美回忆,后者是对好友的一种情感溢出。
“米卡”
时不时会向他打探消息,科瓦楚克有时候会回答,大多数时候不。
要是被拒绝了,“米卡”
也并不坚持,比起政治,他们更珍惜友谊。
就在安德烈去图书馆的同一天,离关门时间只剩三十分钟的时候,科瓦楚克少尉走了进去,从同一个戴着眼镜的图书馆员身边路过,径直走向童书区,取下第一个书架上唯一一本标题里有“兔子”
这个单词的书,翻到29页,里面夹着一张纸条,用蓝色蜡笔写的,“獾在收音机上听什么?”
意思是美国人的雷达站在监听什么。
科瓦楚克少尉并不确切知道,也并不知道隧道的存在。
但是安德烈和柏林行动处讨论要设计怎样的假文件送给克格勃和斯塔西的时候,也邀请了这位乌克兰裔空军少尉,希望他帮忙分析苏联人的思考方式,令假文件更有说服力。
科瓦楚克明白自己不能把这件事告诉他的德国朋友,但他感到有必要警告亲爱的“米卡”
,他手上至少有一个信息来源,是英国人放的毒饵,但很遗憾,科瓦楚克并不知道更多细节,甚至不知道这个信源是男是女。
他匆匆用钢笔在纸条上写下一句话,夹进书里,放回原处,离开了图书馆,此时离闭馆还剩二十分钟。
天黑得很快,雨云吞没了徘徊不去的日光,暴雨也许要下一整晚。
第十九章
“赫尔曼先生”
绝口不提从科瓦楚克少尉那里得来的消息,就像蜘蛛把意外得来的小飞蛾一层层裹起,藏进潮湿的树洞里,稍后再吃。
科里亚绝对不能知道这件事,不然这位俄罗斯同僚肯定会抄起不久前汉堡码头装卸工那件事,当作木棍一样猛敲斯塔西的头。
因为莱纳送去的假线报,那两个不幸的装卸工已经进了西德的监狱,还会在里面待上很多年。
然而这个裹在蛛丝里的小秘密,和克格勃手里的大秘密一比较,显得非常滑稽。
克格勃早在雷达站建起来之前,就知道了隧道的事。
一切都仿佛是按照安德烈最糟糕的噩梦来编排的:地鼠出在办公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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