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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青禾面不改色扯着谎。
伙计了然,他先带着姜青禾走到旁边,指着黑漆木架上的红布、喜纸啥的,嘴子皮没停过,“在俺们这,合婚后满意男方的,得送小礼,这小礼送啥,要用红布包着钱,这红布是压根不能少的。”
“那你们收红布吗?”
姜青禾插了一句嘴。
“收阿,咋不收,”
伙计也实诚,“恁瞅见了不,俺们这红闪闪的,不都是红布头挂的。
还有那新房屋内,要老多红布了,这红布可不兴租,也不兴给主家收回,可不就缺呗,只是近来这布价咬人得很啊。”
伙计瞅自己话说太多,自打了下嘴巴,“哎呀不管这布价多贵,要是恁要啊,都便宜些给你。”
“这装新房得要多少钱的红布啊?”
姜青禾盘摸清楚。
伙计估摸了一个价,“只弄新房,二三百钱吧,要是整屋都弄,那得一两银往上了。”
姜青禾咂舌,又忙转了方向,指着桌子上的箱子问,“这又是啥?”
“这啊,这是陪房,也就是嫁妆,打开给恁瞅一眼啊,”
伙计打开了木头箱子,“嫁妆箱里头要放的东西可不少,这嫁女的话,衣衫冬春夏秋得备齐四件,鞋袜、头巾、被面子都得要,这简单了些,只裁了样式,还没绣花样子。”
姜青禾瞅了眼那布,都是棉的,又瞟了眼架子上的一应器具,红蜡烛、红茶碗、地上卷起来的红毡布、挂着的红纸灯笼等等。
而且给新娘梳妆的头面也弄得金灿灿,银闪闪的,无一不透露着昂贵。
她想了想问,“那你们这,给底窝子人办婚不?”
“不咋办,能给他们办个啥,那娶个媳妇抠搜的,都叫新娘坐毛驴,穿着大黑布衣裳,还是那麻泥沤出来的,连点红的都没有,”
伙计表情嫌弃,他伸出手点点,“俺去过十家,那十家都是这个德行。”
底窝子人就是穷得叮当响的,伙计又指指最角落那头,“他们啥也不舍得买,红布头不要,给新嫁娘的连根簪子也舍不得租。
俺们这都是红木镶珠的,百来个钱一日算不得贵。”
“有的租那板车,栓上一点红布,用毛驴拉着新嫁娘回去,要不就掏几个钱,坐顶光板轿子,诺,那样式的,”
伙计抬抬下巴。
角落里放着顶磨损严重的轿子,说光板真的就光板,啥也没有,甚至连块遮挡的布头都不愿意放,就这租金还得要两百个钱。
跟旁边用红绸布包裹得花团锦簇的轿子,形成了落差,更别提那板车,连上点漆都不愿意,那缠在车板上的红布头,还带着污泥,边上还有霉点子。
伙计还在那说:“五六百个钱都出不起,还来作事记要提办啥婚。”
姜青禾听不下去了,径直走了出去,任凭那伙计在后面叫。
她原本想将用羊毛线勾好的红花、绣球等等,以及红布、羊毛成的红褐布来麻衣铺询问行情,再问问东家收不收,不收她还有其他法子。
刚开始听说缺红布,她还挺高兴,到后头越听越窝火。
穷人娶媳妇窝在那脏兮兮的板车上被拉回家,新娘子连块红布都没有,对于这里女人来说,一生值得铭记的时刻,就黯淡无光地过去了。
甚至她们以后,也都一直灰扑扑的,像是湾里每一个她曾见过的妇人。
她回过头看着这间喜气洋洋的麻衣铺,只觉得,那真是刺眼的红啊。
姜青禾怀揣着莫名的失落,怏怏不乐地坐在羊皮筏子上,随意眺望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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