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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纪轻轻进士及第,如今又是朝中重臣,夫妻感情也好。
子孙辈上,儿女双全不说,孙辈也没遇上什么波折,眼下枝繁叶茂,再过几年重孙辈都有了。
皇帝公允评价一句,也得说他这个明尚书一生的经历相当圆满了,怕是全天下的读书人所盼者,就是跟他一般。
皇帝自身也是天之骄子,接过皇位以来一向励精图治,自己每每回想,也颇觉自己做得不错,来日史书工笔也无法对他有所贬损,唯独子孙上有些头痛。
本来楚王到这个岁数终于有了血脉延续,虽然皇帝也不缺孙子,也为儿子高兴——可算是洗刷了子嗣有碍这一条传闻了。
哪知道这才隔了多久,楚王就来报喜,说是妾室有孕,又要有孩子了。
皇帝本就擅长多想,心里还存着这个儿子难有孩子的印象,得了这消息立刻联想到以往悄悄去给楚王看过的太医回来时都说楚王身体健康。
再跟他聊了几句,皇帝不着痕迹便摸清了他的想法,一时简直要气笑:显然是这逆子忖度着他爱重嫡妻,必然看重嫡长,故而一门心思要等楚王妃有孕,也好诞下一个明正言顺的嫡长子出来,好压府中侧室先有了庶长子的老大晋王一头。
为着这种事让别人猜测他子嗣上有问题,诞下嫡长后又迫不及待停了府中妾室们的药,要洗刷这方面的传闻,皇帝简直要有些恨铁不成钢了:就是真要表示他看重嫡妻,也不必用这样的法子,便是王妃生的孩子岁数小,格外另眼看重些也就是了。
白白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为着儿子的子嗣问题私下忧虑许久,皇帝颇觉大费周折让太医悄悄给楚王看诊的自己受了愚弄。
偏这个为着一点小心思耽误子嗣的孩子还在他跟前抒发感情,半点没发现皇帝已经想清楚了这其中关窍,再看楚王的欢喜模样,无名之火已经升了起来,不咸不淡应了,又将楚王先前在户部协助免赋税一事提出来,冷笑一声:“以往倒不知道你于文字之外,在这些细务上还有这样的功夫,让户部那些积年的老吏都交口称赞,看来当时朕让你到户部去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楚王自是完全不知道皇帝心中想着什么,见他听说自己妾室有孕后便露出恼怒模样,还以为是皇帝不高兴自己在嫡长子年岁尚小时就有了庶子,心中又是欢喜于自己决意等王妃有孕这一步走得不错,又是伤怀自身——若是他能托生到皇后的肚子里,何至于眼下还在费尽心思。
挨了皇帝一顿冷言冷语,楚王心中复杂,自然无法维持平素的笑脸,见着礼部明尚书时也没心思多说话,招呼一句便径自离开。
明尚书自然无法得知这一对父子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皇帝在想什么他也无从得知,只是敏锐的从这两个人的态度及皇帝的只言片语中猜测。
他与皇帝闲聊时间不长,可就是在这不长的时间里,对方先是为了明家的子孙辈,又感慨了明尚书万事不愁,其后又随口提及了几个小皇孙的趣事。
也是在那时,明尚书恍然察觉燕王虽然平素里不声不响,风评也大都是务实这样中规中矩的词汇,生母位分不高,母族亦没有什么出众人物,说起来全是劣势,常常被人如平王一般忽视,可对方似乎也并未放弃,而是将心思用到了旁的地方。
单说陛下的几个皇孙,晋王年纪最长,膝下长子为侧妃所出,次子是王妃所出,两人都早已经进学,能让陛下夸上一句也是应当,可燕王一子一女今年怕也不过是五六岁的年纪,明尚书细细数着,陛下对这兄妹两个的印象显然要深刻的多,说出来的评价也不单单是“字写得不错”
这样单薄的印象,而是或多或少有几分真心的疼爱。
陛下日理万机,连见皇子的时间都少,能对这两个孙辈留下深刻印象,必然是平日相处过。
再一思索,明尚书已认定是燕王妃去拜见皇后时带着孩子见过陛下。
明尚书私下里自然分析过几位皇子的性格,却也自觉不自觉地忽略了排行靠后的这两位。
眼下看着平王是真的毫无想法,直到现在都不常去刑部观政,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混着,而燕王却不声不响,在一个看似不起眼,却十分要紧的地方悄悄占据了优势,明尚书简直惊叹于自己的无知无觉了,到现在才发现了一点端倪,也是够晚的。
白日里琢磨了一整天,回家后见到明棠,想起燕王妃早把幼弟以小朋友相处的名义送到了裴家,明尚书越发觉得这对天家夫妻怕是还做了不少细致功夫,明尚书向来欣赏这种行胜于言、心思缜密的人,再加上已经知道陈文耀暗暗投入楚王幕中,心中便稍稍有了偏向,指点了女儿一句。
翻来覆去又想了半晌,明夫人终于不耐烦了,一巴掌拍在丈夫背上:“若是眼下睡不着,就到书房去。”
明尚书此方停住思绪,听着妻子难得有些暴躁的声音,安抚道:“好了好了,这就睡了。”
老夫妻两个已经歇下,明棠和裴钺毕竟是年轻人,精力充沛,下棋下得越发精神奕奕。
好容易到了终局,数了半晌,一算,明棠险胜一目半。
赢了棋,明棠心情颇好,将棋子往罐中一投,昂然前去洗漱,连裴钺在她洗漱时推门进来都大方地没有反对。
只是家中到底不比别院有泉水,明棠情绪起来时与裴钺胡闹,事后联想到收拾的人该如何猜测,不免有些羞恼,惹得裴钺只好先行略略收拾过现场,让净房恢复了稍许整洁,才得以回到帐中,长臂一舒,将明棠揽在怀中,一同入睡。
翌日,明棠起身时,裴钺晨练都已经结束,连早饭都已用过了。
一大早起来就能看见张运动过后越发容光焕发的俊美面孔,明棠心情颇好,昨日睡前的那些羞意早已消失不见,在去洗漱时看见显然已被侍女们收拾过的净房也只是略略顿了一顿,随后若无其事出来挽发。
裴钺显然是有话要说,倚在明棠身后不远处看着明棠发丝一点点被挽起,上前一步,手上稍一用力,明棠便觉头上沉颠颠多了件首饰,抬眼去看镜中,却是折柳昨日取回来的那柄枫叶制的发梳,戴在她今日的这个发髻上,倒是正适合。
“什么时候拿到的?”
明棠是真的疑惑,她分明记得裴钺回来后就一直跟她在一处来着。
裴钺见她眼神迷茫,昨日就忍不住的笑今天又从脸上漫了出来,偏不肯跟她说实情,只道:“先前你让我寻些□□用的小箭,我已寻了一箱来,放在书房中。
只这东西向来也算禁物,又容易伤人,我不在家时,你若是要练准头,务必要寻一位府中家将来,让他在一旁看着些。”
见明棠轻轻点头,那种想要把她放在手心揉一揉的冲动又浮现出来,裴钺这次不愿再克制,果断覆上明棠头顶,轻轻揉了揉她发丝,收手时又在发梳上流连一瞬:“果然还是戴在你发间好看。”
果然单单送一件珠玉和亲手将其佩在明棠身上的感觉是不同的。
目睹明棠乌黑发间被红叶点亮,再想到往后会佩着这件首饰出门交际,裴钺深觉自己又从明棠处学到了一个有益夫妻感情增进的新技能,实在受益匪浅。
两人在镜中对视片刻,明棠深觉时下的铜镜许是自带美颜效果,她还是头一次觉得交相辉映这个词用在她和裴钺身上竟显得有几分贴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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