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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里克被一阵钻头在金属上钻孔的嘈杂声从他本就不安稳的睡梦中惊醒过来,那钻孔声就在他面孔的正上方,离他的脑袋不过几英寸。
他把他床上的那堆毯子扔到一边,跳下床,一双赤脚刚碰到那湿冷的甲板,他就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他就着一盏使用电池的电灯,穿上他那油渍斑斑的咔叽布衣服。
他正在值海军中最苦的班,在干船坞里一艘冰冷的军舰上连续24小时任值班军官。
“凯恩号”
军舰现在是一具钢铁死尸。
供热、照明、动力全都停了,锅炉及主发动机已被开肠破肚地拆散了,燃油已被抽干,平时那嗡嗡作响的抽风机,全舰进行呼吸的鼻子,也寂然无声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铁器相撞的喀啦声、敲击发出的咚咚声、硬物相互刮擦的吱吱声,与震耳欲聋的隆隆声。
船坞工人们正在给这艘伤痕累累的老军舰进行外科整形手术以使他再次恢复青春。
旧金山那总是尘雾蒙蒙的空气充塞了各个通道,几乎凝滞不动,散发出浓烈的呛人的霉味,所有的卧舱和水兵生活区更是又脏又乱,到处是凌乱的图书、杂志和肮脏的内衣。
舰上的军官们与水兵们被圈在附近的一个兵营里。
只有值勤的军官和舷梯的值班员维系着这个已丧失了功能的躯壳与其先前的身份之间的联系。
奎格舰长在“凯恩号”
进了码头之后的一两个小时便迫不及待地飞回他在亚利桑那州的家去了,留下戈顿全权负责。
亚当斯、卡莫迪、拉比特和佩因特都休假走了,只有那些水兵们在兵营里苦苦地忍受煎熬,等待回美国后第五天的到来,到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开始休假了。
他们的情绪极为低落,兵营里的气氛沉闷得像是死了人似的,就连马里克,尽管他平时对水兵们相当友好,这时也不忍趁点名的机会到他们那里去见他们了。
他走到甲板上,迎来了一个灰云密布的早晨。
他小心地踮着脚,迈过或绕过乱扔在甲板上的铁管、胶管、机器零件、木材、苫布与板条箱,在舷梯旁找到了在那里值班的,白色军服又脏又皱的下级军官“肉丸子”
他正在一盘马尼拉缆绳上呼呼大睡。
马里克毫无怨恨地把他弄醒,派这个哈欠连连的舵手走过连接干船坞的长长的灰色跳板到岸上去买咖啡和面包圈。
8点钟时,哈丁少尉步履蹒跚地来到舰上。
他脸色灰暗,接过中尉的班后便一溜歪斜地走到军官起居舱里躺倒在一个堆满扎人的刀叉的长沙发上睡着了。
马里克走到单身军官宿舍想叫醒基弗,但那位小说家哼哼着说:“1点钟在圣弗朗西斯饭店吃午餐时见。”
立即又顽固地酣然入睡了。
于是这位中尉便换上一身蓝色军装搭公共汽车进城去了,他那身军装虽然刚刚洗过,却仍有一股难闻的樟脑味。
旧金山是他童年时的故乡,自从“凯恩号”
军舰在金门大桥下驶过的那一刻起,他就充满了思乡之情。
但当他再次走上市场街时,他却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了。
他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着消磨时间,一直到下午1点。
基弗正在圣弗朗西斯饭店的大厅里等他,垂着头,弯着腰在一张扶手椅里坐着,显得苍白而瘦弱。
他们进了那间装饰豪华的餐厅,吃了一顿丰盛昂贵的午餐。
那位小说家坚持要叫一瓶香槟酒庆祝他们暂时摆脱奎格而获得的自由。
马里克认为那香槟的味道喝着像是甜啤酒。
“你怎么啦,史蒂夫?”
基弗说“你心情很沮丧啊。”
“我知道。”
“为什么呀?”
“没法跟你说。
汤姆,你有过这样的时候吗,当你觉得空气里有某种不祥的东西——于是不等那一天过完,那不幸的事情就果然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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