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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丁、宫二人,东风给他要了一大碗最便宜的阳春面,让他坐在大堂里吃。
面汤冲开指甲盖大小的一块儿猪油,上面撒一点儿葱花,撒一点儿盐,没有多的菜了。
这就是张鬼方来长安吃的第一顿热饭。
东风坐在桌对面,撑着头看他,说:“张兄弟,你从吐蕃跑过来,在这边习不习惯?”
张鬼方正狼吞虎咽,从碗里抬起头,含糊道:“什么习不习惯的。”
东风看得一笑,摆摆手说:“吃吧。”
这间客栈虽然破旧,但位置离长安金光门不远,又在官道旁边,住一晚也要四十文。
趁张鬼方吃面,东风给他支了一两银子的房钱,又没事人一样坐回来。
张鬼方放下筷子,小心道:“你要几分利?”
东风道:“什么几分利?”
“房钱,”
张鬼方看看剩的半碗面,“还有面钱,以后我都还你。”
东风想:“成天围着二两银子打转,真可怜。”
说道:“不要你还了。
但要寿宴上遇到什么坏人,你得护得住我才行。”
张鬼方默然不语。
东风还以为自己言语中露了什么破绽,被他认出来了。
结果抬头看时,张鬼方只是盯着碗里几根面条,可怜又可笑,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其实我武功挺差的,方才那两人我就打不过。
长安多得是厉害的人,你要是害怕,还是找别人护你比较好。”
他所说的“那两人”
中,丁白鹇算得上是一流好手,宫鸴更是最最顶尖的人物,输给他们没什么好丢脸的。
想当初张鬼方在鄣县,一口一个“张老爷武功厉害”
,就连知道阿丑会剑也不怕。
变成这副畏首畏尾的样子,估计是官银一事受的打击太大了。
东风装傻充愣道:“请别人要花多少银子呀?”
张鬼方闷闷道:“不知道。”
东风一笑:“所以就请你了。
我以前天天关在家里,除了刚才那两个,你已经是我认得最厉害的江湖人啦!”
在客栈又歇了三四天,两人去到集市上,打算各置办几身衣服。
东风自己买一件暗花铅白长袍,轮到给张鬼方挑,问:“你要件什么样的?去做客,总不能打扮得破破烂烂的。”
张鬼方说:“应该穿什么样?”
东风得意道:“长安什么人都有,穿哪样都不奇怪。”
说着朝街上一指。
此地是长安城外的集市,从早开到晚,整月不休,比鄣县的集市大十倍。
除了柴米油盐、瓜果点心、牲畜、布匹,集上还卖各种虎豹猛兽、吱吱叫的小猴子,卖用骆驼拉过来的果干、毛毡,卖药油、首饰。
路上行人来自天南地北,赤发碧眼的是胡人,黑发卷曲、留络腮胡子的是波斯商人,眉长入鬓、唇丰眼大的是天竺人。
有时走过几个时髦女子,画一对八字眉,嘴唇涂黑,其他行人也习以为常,并不多看。
长安一片花红柳绿中,半汉半蕃的张鬼方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人,实在没什么好担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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