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簌雪落重檐,杳杳钟声晚。
两边祈福的殿前挂着写着香客殷殷心愿的红绸带,观音殿前有一顶香鼎,里面密密麻麻地插着点燃的香,香灰于积年累月下,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
戚照砚和荀远微就这么相对而立。
荀远微出宫的时候是乘坐马车的,晌午时雪短暂地消停了会儿,她也就没有让春和撑伞跟着,如今春和与车夫都在大兴善寺外面等着她,却没有想到就进来这么一小会儿,外面竟然又飘起了雪。
戚照砚瞧着荀远微手中只是握着一枚木签,也没有撑伞,便往前走了两步,将手中持着的伞轻轻往她那边歪斜了一些。
他抬了抬手,但最终也只是和荀远微说:“殿下,您发上落了雪和枯叶。”
荀远微在发髻上拨弄了两下,许是因为发髻盘得稍有些繁复,她一时也没有找到戚照砚说的叶子在哪里。
戚照砚瞧着她几次手指都快要触碰到那片扁长的枯叶了,却还是绕了过去,偏偏不摘掉他瞧着又难受,便缓缓俯身,伸出手指将那枚枯叶从她发髻上摘了下来,枯叶尾巴上沾上的雪花,在他指尖触碰到的一瞬,也消融在了他的指尖。
他松开了指尖,那枚枯叶便顺着风远去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和荀远微的距离靠得未免有些太近了,近得好像能听见她的呼吸,于是又往后挪了半步,只是手中握着的伞并没有从荀远微头顶偏移半分。
两人立在同一把伞下,就恍若隔绝了世间万籁一样。
恰巧此时,身后的观音殿有了些动静。
是一对年老的夫妇从右侧的台阶下来,老妪被老翁背在背上,老翁手中还握着一节拐杖,瞧着应当是妻子的,步履虽缓慢,每一步却都稳。
另一侧是一对年轻的夫妇往台阶上走,看着应当是要去拜观音的,两人也如同荀远微和戚照砚一样撑着同一把伞,女娘提着裙角,郎君便伸手挽住女娘的胳膊,正巧与他们擦肩而过,两人都听到了郎君嘱咐自家娘子的那句:“卿卿慢些,小心脚底。”
此时,最后面的铜钟被撞响,钟声隐隐约约地传过来。
荀远微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一瞬,又回过头来看向戚照砚,问道:“戚郎君可曾听过这寺中的钟声也是有些福禄上的讲究的。”
戚照砚颔首,“请殿下赐教。”
“敲钟三下,分别寓指福、寿、禄,若是有璧人在晚钟响时拜观音,便可以白头永偕。”
戚照砚有一刹的失神,他又想起了戚令和之前说的话,但他很快将这些不该有的心思从心中摈弃。
不过是旧日坊间传闻而已,更何况,自己也早已非当年的戚照砚。
荀远微说的也本是那对前去祈福的夫妇,见戚照砚不应,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留意到戚照砚手中也捏着一枚木签,便问道:“戚郎君竟也来大兴善寺祈福么?”
戚照砚应了声,说:“心有所愿。”
荀远微歪了歪头,“是为了你那日所说的在意的三两个人而来么?”
“是。”
戚照砚此来大兴善寺,的确是心中有所挣扎。
昨日章绶让他只管循着心迹去做,让他不要顾虑太多,可他怎么能够?
周冶三年前死的时候,都不要他来大理寺见他最后一面,本来被判了斩刑,他自知救不了周冶,但为了在周冶行刑前见他的老师一面,戚照砚甚至第一次对卢峤低了头,那是他自己受刑的时候,都不曾委声去求的人。
可换来的却是周冶在狱中撞壁而亡的消息,遗言是,不让戚照砚见他的遗体。
他后来知晓周冶真正的死因时,只恨自己当日没有违背周冶的遗言,没有去见他最后一面。
此后长达三年,更是只敢在客栈中遥遥望着周冶的坟茔,却不敢前去拜谒一次。
但这次章绶劝他想清楚,他再次陷入了困顿和挣扎之中,他真得要重新步入这道洪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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