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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赜到了后院,这里想来常做些勾栏瓦舍的勾当,修建得颇有情调,处处红帐绿幔,念及此处,不免心里更气。
等绕过回廊,又打开一道门,班主解释:“这后面是秦掌柜买来送给贾小楼的私宅,里面贾小楼花费万钱盖了一座铜亭,里面升上火,便是隆冬也温暖如春。”
进了门,不过四五十步,便见花草藤萝相伴的假山旁一大座铜亭,悠扬清丽的唱词从里边飘出来:“赏心悦事谁家院……”
班主见陆赜脸越来越黑,他回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陆大人,这是西厢记,秦掌柜最喜欢听这个……您瞧,要不要我过去通禀一声……”
秦舒颇有些怕冷,唱戏在这亭子里要开着窗才好,不然有回声,她身上披着斗篷,见眼前的少年一曲罢了,抖抖水袖,翘着兰花指,笑盈盈:“秦掌柜,这可是春天的桃花酿,只得这一杯了。”
秦舒含笑去接,却叫他躲开,一阵香风,送了酒杯到秦舒唇边:“就让我服侍秦先生吧!”
秦舒无法,就着他的手微微抿了一口,看着眼前的少年,也不过才十六七岁,便这样世故圆滑,伏小做低,她指了指凳子,叹息:“我说过的,你不用这样。”
那少年坐回去,罕见地有些局促:“是因为小人长了一张跟秦先生故去的故人,一模一样的脸?”
那窗户大开着,陆赜隐在假山旁,他看得见里面的人,里面的人看不见他,见那戏子竟然给她用手给她喂酒,一时间怒冲冠,站在那里颇有点眩晕的感觉。
他本想几步上去,一脚踢开那戏子,听见什么故人,生生止住脚步。
里头秦舒望着那少年的脸,却又不是在看他,只是透过他的脸怀念某个记忆里的人罢了。
少年的提问,秦舒并不否认:“你跟他长得很像,剑眉入鬓角,不笑的时候嘴角也微微翘着,仿佛在笑一般。
只是你性子跟他大不相同,他虽然天赋极高,人却很随和,整个人像磨润了的老玉,只出一点点的微光,却又不会刺眼。”
少年低头:“可是小人却不是那样的人,小人是阴冷潮湿的地沟里爬出来的刺猬,旁人扎了一下,我是一定要扎回去的。
不光要扎回去,扎不出血来,我心里就不痛快。
小人跟秦先生的故人,实在是天壤之别。”
陆赜听了,心里暗恨:这个什么所谓的故人,只怕就是那个阿宴了,倒是只闻其名,连姓什么都不知道。
叫这丫头经年恋恋不忘,不知道又是凭借的什么?
秦舒摇摇头:“哪里又算什么天壤之别呢?术业有专攻罢了。
你学戏,数十年如一日,并不低贱,只是千万别自己看不起自己。”
那少年跪下来:“先生此前说过,倘若我不想唱戏了,不想过现在的日子,会给我一个稳妥的去处,现在这话可还算数?”
秦舒点头:“一诺千金,自然算数。”
少年磕头,俯在地上:“小人不愿意再做戏楼里引来送往的营生,请先生答应我,叫我跟在先生身边学本事。”
秦舒扶额,不知道他又打的什么主意:“你在这戏楼子里唱戏,一年几百两银子是有的,倘若你不想唱了,我自然送你一笔钱,买田置地。
跟在我身边做学徒,可是每月只有一两银子的。
况且,现如今,我头疾作频繁,也不大理那些庶务了。”
少年不肯起来:“只要能跟在先生身边,只怕做一个端茶倒水的小厮,小人也心甘情愿。”
这话一说出来,秦舒就觉得怎么那么耳熟,想了一会儿才觉,这不是电视剧里卖身葬父的性转版台词吗?她顿时打了个激灵,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在秦舒看来还没成年呢,她不过是看在他的容颜的份儿上,多几分亲近看顾的意思罢了。
秦舒问:“你要跟在我身边,端茶倒水?”
少年依旧跪着:“是,小人愿意跟在先生身边,先生旦有趋驰,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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