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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那只柔软的手又挪到了他的手腕上。
萧不言摸准了她用的力气,反手用差不多的力道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了上来。
真是奇怪,萧不言心道,明明素日里将她纤长的指骨和微凸的腕骨看得分明,怎么触碰时,却只能感受到那一层薄而柔软的皮肉呢?
他又不说话了,又变回了一块沉默却可靠的石头。
乱石滩走完了,在他最后一次放开萧景姝的手的时候,她突然开口道:“我梦见了阿娘。”
他似乎回头看了一眼,但仍旧没说话,这种沉默让萧景姝安心。
她只是想要诉说,可说给一块真正的石头又宽不了心,一个像石头的人却刚刚好。
萧景姝仍旧低头照着他的脚步,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我爹是个混账,折磨了阿娘很久,她生下我时精神头都不太好……可能是为人母的天性作祟,刚生下来那几年她对我很好。”
“其实我记不清她是怎么对我好的了,我那时候太小。”
她喃喃道,“可我就是知道她对我好。”
她的声音很小,尾音都融在细微的夜风里,可萧不言却能听得清楚。
他唇角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长到五岁的时候,眉眼已经和我爹很像了。”
萧景姝觉得有些冷,再次裹紧了披风,“阿娘被我的容貌刺激到,神志终于清醒了,也不要我了。”
喉咙里有些堵,她顿了顿才继续说:“身边人因为憎恶我爹,连带着也不喜欢我,只有阿婴对我好。”
还好还有一个阿婴对我好。
萧不言终于出声了:“如今还有很多人对你好。”
黑暗之中,萧景姝扯了扯嘴角,她知晓自己一定笑得比哭还难看:“怎么能一样,这些都是我骗来的。”
幻影一般的东西,很快就会消散的。
萧不言知晓她在说辛氏,在她心里自己并不在“对她好”
的人里。
扪心自问,他的确也对她不算好。
不过他仍旧低声道:“都会变好的。”
萧景姝无力地笑了笑:“但愿罢。”
萧不言即刻便意识到自己的安慰很失败,可他却想不出其他能安慰人的话,于是提起了自己的阿娘,权当交换她的故事,分散她的注意。
“隆庆三十二年冬,我的阿娘在潼关战死了。”
隆庆三十年,康、崔谋反,先帝起复了因直言劝谏激怒先帝被贬至江南东道的刘忠嗣。
而大晋当时的另一位名将陆冕及其儿女却还赋闲在家。
他已经失势好几年了,一是因为被奸臣陷害,二是因为他的外孙萧泯出生时天有异象。
虽说那陨石落进了敌军的营帐,可以称得上一声“吉兆”
,但这吉兆出现在一位威名赫赫的将军家中,而不是出现在皇室,便足以让龙椅上的人心生不满了。
陆冕被并不利的战局激得嘴角起了一串泡,连上了三道折子,可仍旧未被起复。
直到隆庆三十二年,除却内忧之外,外患也浮上水面。
内外夹击之间,潼关眼看有不保之患。
倘若潼关失守,敌兵便可长驱直入长安城。
陆冕及子女被派去了守潼关,因地形特殊,潼关并不难守,陆琼甚至带上了在萧家过不好的萧泯。
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当时的朝廷已经荒唐到不给如此要紧的地方运送粮草的地步。
将士们苦守半载,个个面黄肌瘦,终于等到了长安来人。
可来的不是粮草,而是一道称赞陆氏骁勇,命其出关退敌的诏书。
没有援兵、没有粮草,全凭地势守关的陆氏,收到了一封君主让他们出关去送死的诏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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