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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之前光线晦暗的酒馆,七海建人熟门熟路地推开一家木质外观店铺的门,入口是假山插花、以及挽着和式发髻的女郎的造景,他朝后边侧身,发现少年在进门时眨了眨眼睛,继而扬起一个虚情假意的笑。
仔细想想,他还没见过这小鬼真心实意地笑过。
太宰治脸上的笑容,与其说反应主人心情,倒不如说是为了配合场景所表演出的神色,正如现在,他满怀感激地牵起嘴角,轻柔地说。
“七海先生果然是个好人,这里的料理想必都是昂贵精致的材料,实在颇为破费,对我这种人,便利店的蟹肉罐头已经足够奢华了。”
七海建人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说谎。
也许是受年龄限制,又或者太宰实在懒得对他掩饰自己,七海猜测是后者——
因为太宰分明是完美融入了这种场所,明明身着的衣物仍是现代派的衬衣外套,却习惯性地在进门时微微颔首,步伐也顿时沉稳。
只一个动作,那种只有在规矩繁多的古老家族才能教养出气韵,便骤然倾泻出来。
这个国家的文明起源于海外,上层却无法像那个国家一样拥有四方来朝的底蕴,于是公家就尽可能在细枝末节处重视细节,一千年过去,整个民族将过去的穷酸破败气奉为传统,自创些高低贵贱,并引以为傲。
西式的豪华邮轮,是怎么都比不上传统的日式和屋的,费尽周折购入的洋装,也比不上十年前母亲压箱底的着物。
腐朽的雅致。
回到这家店,煮饭的厨子是几十年只煮过米饭的银饭仙人,寿司是家传几代的长男,就连门口那根隐约露出裂缝、又被桐油细心抹匀的老式柱子,都有自己的故事,而顾客正是通过这些故事与繁琐的步骤来显示自己的高贵。
店家,也会特别关照懂得这套规则的客人。
太宰未被绷带遮住的眼珠,快速掠过一丝嘲讽似的光。
恭顺的女侍却颇为殷勤地迎上来行礼,明明更成熟一些七海建人就在太宰身前,她却毫不犹豫地先向太宰展示出特意训练的礼节。
至于七海,她仍然很有礼貌,可动作之间的意味,却像是将七海当作以前主家中,专门陪伴小主人的家臣了。
太宰却没理会女子的殷切,他只是垂着眼睛,厌倦地穿过长廊,步伐带着端庄的韵律,经过玄关时,添水用的竹木在青石上敲出清脆的一声——
咚!
直到盛在木质食格的蟹肉料理端上来,太宰治也仍然维持着聊无兴趣的模样,雕花木筷随意地戳开蟹钳,丝毫不见之前在居酒屋中生机勃勃地哀求着,想要吃蟹肉料理的神态。
和服女子跪坐在榻榻米,一丝不苟地为客人添茶。
七海建人冷眼旁观了一阵:“你出去吧。”
女子迷茫而又惶然地抬眼,望着太宰。
七海建人:“出去。”
他难得对女性如此强硬,在他的坚持下,那位女性冲二人行礼,再退出屋厢。
太宰蹙了下眉,文雅地将蟹肉置于口中,小口咀嚼着,七海建人叹了口气:“不合胃口?”
太宰治端正地说:“啊,怎么会,能有人作请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的尾音轻飘飘地融入空气,七海建人闻言,用指骨轻轻叩了叩桌面:“要是不喜欢,就换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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