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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中,万万朵花焰接天炸开,绚烂如瑶光沉坠,少年于奇光异彩里回身,第一次以乳名唤了她……
她在规矩严苛的宫苑里掷雪球,在无人的宫廊里煮酒喝,宫学青衿飞遍红墙,书声琅琅,太傅也曾赞扬她的策论。
季窈时而回想,是否因为她少年的时光太过顺遂富足,以至将后半生的安定都耗尽了,耗得双亲早死,家破人亡,非要回顾往日那一点点甘甜的余韵、呕心剖肝,用这一生才能偿清宿债。
昏昧的床帐下,少女因病泛红的眼尾蓄出一滴清泪,被少年用指轻轻沾去。
“公子,陈邈仪要见您,已在前厅候了一刻钟了。”
云师出现在他身后。
“知道了。”
阴雨下的天色仍是混沌,只剩一抹若有似无的惨淡白光,床帏边燃着几支烛火照明。
薛辞年将帐子合拢,掩好门窗,撑伞步入风雨,朝前厅的方向去了。
听着门外脚步声远去,季窈慢慢睁开眼。
她一点也不意外陈邈仪的到来,昨日密道内的言辞交锋已说明一切。
“……戌时方歇,更有甚者至亥时犹不得闲……自明日起……”
次日戌时登门,晚则亥时。
然则她如今无心去深想其中曲折,唯独不愿面对薛辞年。
季窈很清楚,朝堂之上权势倾轧、党争内耗,官场之泥淖,一旦踏入便身不由己,季薛的两相对立,由来已久,父辈之间的罪责,本应与子无关……可父债子偿,又是千古不易之理……
她陷在柔软的衾被间,濡湿的睫羽不堪重负地垂下,她再度沉沉睡了过去。
好在薛辞年也一连多日没有露面,季窈病去了一半,渐渐感到松泛些,入夜时分湮灭灯,在榻上翻来覆去的没有睡意,索性提了盏八角灯,到庭院的池子边看鱼。
近日无人理会,几只鱼瞧着恹恹无力的,季窈便转去亭台,想从那处的亮格柜里捡一罐鱼食来喂。
行至月门前,夜风突然灌来——有什么比之更快的贴上来,后脑重重撞上门楹,灯笼滚过脚边,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脖颈被一双手死死扼住。
“屡次设计,巧言相欺,你到底是何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那声音好似生锈的箭镞刮过陶瓦内壁,每个字都迸着火星。
季窈没想到乔明韬竟敢夜潜府邸,以这般简率粗莽的方式,堂而皇之向她发问。
呼吸被绞成细线,他食指所戴的玉犀扳指压在她突跳的颈脉上,求生的本能令她反手扣住他的手指,艰难发出字句:“乔大公子……可还记得……季窈?”
乔明韬恨声:“死不足惜的谋逆之徒!
害死我父亲的罪魁祸首!
季家人我到死都不会忘!”
视野边缘开始晕开靛蓝色的斑块,打更的梆子声忽远忽近地漂浮,窒息感潮水般漫上来,“当初……我与季窈于一破庙南北相遇,她告诉我……乔良深夜叩响季家大门,与顺安候书房密谈,却被一支飞矢封喉毙命……”
“……季家因此落罪,一夜之间满门覆灭!
乔良……乔良才是害死季家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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