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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侪的心脏剧烈跳动着,似乎要跳至极限,然后猛然破裂开,飞溅出淋漓而触目惊心的血浆。
“当、真没救了么?”
文侪的心里为一股难以承受的悲伤涌潮所卷袭,浓烈的感情就要喷薄而出,他似乎已不再是他自己。
董枝皱紧眉宇,摇着头,片晌又艰难把头点了点,他抖着唇,说:“传闻……狐剔骨,葬玉棺,可起死人,肉白骨……”
文侪那对狐耳在听闻“起死人”
三字的那一刹立了起来,他毫不犹豫便应下了董枝那隐晦的请求。
大约是觉得歉疚,董枝遏抑发颤的手,温柔地呼唤起文侪的名字,就好若他也深爱着文侪,就好若那份爱并不弱于钱柏。
他说,阿侪,仪式一旦开始,便再没有回头路了。
他说,阿侪,割肉剔骨,拢共仅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他边说边哭,到最后已是泪流满面,可他还是强忍哽咽,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说——“阿侪,你自剔腿骨,余下的骨,我会帮你。”
***
按仪式要求,剖狐骨需得在三十分钟内完成。
起初文侪像是飘浮于身躯外的一个魂灵,仅仅沉默地瞧着那与他生着同样面庞的狐狸。
他看那狐狸不知疼地将自己往石壁上撞,使劲往地上摔,却不过白费力气。
他看那狐狸遍体鳞伤,却连一根骨头也没剔出来。
他活似个旁观好戏的看客,却并不明白自己早便是局中人。
文侪头破血流,只觉天旋地转,眼前一切都扭曲狰狞起来,星子伴着冷汗闪个不停。
他这才彻底醒悟,要剔骨者是他,从来不是旁人。
在第三十分钟将近之时,他看见那中弹的男人抖着手拨开红帐,惨白的唇冲他吐出断断续续的三个字——
“我、爱你……”
钟表的滴答声在下一刻戛然而止,董枝扶着床恸哭起来,那只拨开罩床红纱的手与半露的脑袋遽然垂落床沿,一时叫文侪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淌落。
他哭得声嘶力竭,却在仰头的刹那瞧见那奄奄一息者左眼下的一颗泪痣。
那张蒙了层纱似的脸愈发朦胧起来,影影绰绰,模糊不清。
在文侪想起一名字时,那张脸却忽然变得尤为清晰,他尚未来得及反应,那张脸已被推至面前。
戚、檐?
那男人是戚檐?
戚檐死了?
又死在了他的眼皮底下?
文侪的灵魂难抑地在那只狐狸的躯身中痛苦地嘶喊起来。
恰这时,万物皆凝滞终止,一股暖潮忽地从四面八方将他包裹起来,他好似溺于深海,能感受到的惟有痛苦。
湿咸的海水毫不留情地灌入口鼻,他呼吸不能,亦挣扎不得,溺于其中,好若生命体征即将消失殆尽的活死人。
他于血腥味与窒息感当中费力扑腾,将要放弃之际,眼一眨却又回到了30分钟前。
时间初次回溯,他在片刻愣神之后,猛然举起剪子刺入腿肉当中,有如割纸一般,在大腿上割出一条长而血腥的口子。
可是骨肉相连,在将手奋力伸入其中,痛得神识混乱依旧拔不出里头的骨时,文侪终于明白——整根骨是取不出来的,唯有敲碎才能。
又一次时间回溯,他疯了一般寻来石头,继而将那棱角分明的东西疯狂地砸向自个的腿骨。
他发了狠,骨头很快在皮肉之下碎开来,可由于太过谨慎、太不熟练,三十分钟耗尽也不过敲碎了半边腿。
那男人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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