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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叶何微微一笑:“昨天佛母不是跟你说了吗?自古做掌教的人,切不可笃信教义,她老人家也不信那些。”
“那你来坐这位置不是更好?佛公佛母都不用改了。”
昨叶何摇摇头:“我只是护法之命,只适合辅佐。
若要聚人望、定众心、慑宵小,非铁铉之子不能承担。”
吴定缘冷笑道:“济南卫这次扫荡大明湖,恐怕是那位贵人授意山东都指挥使动手的。
你们把我拱到前头,无非是挡灾罢了,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是的。”
她承认得倒很痛快,“跟贵人决裂之后,接下来的局面对白莲教来说将非常艰难,正需要一个人来引领信众。”
“好,我问你,我替佛母接掌之后,做什么你们都听吗?我若是要求你现在去帮太子,你肯吗?”
“掌教法旨所向,属下自当凛然遵从。”
昨叶何毫不犹豫地回答。
“就算我要你杀掉梁兴甫,也行吗?”
吴定缘看了一眼厢房外头,心想若那个疯子得知佛母遗命,不知会不会当场暴起,届时可没人能拦住。
“没问题,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昨叶何淡定道。
吴定缘对此并不相信,可他也心存疑惑。
她到底有什么自信,能保证佛母死后梁兴甫不会造反?这背后,应该还有故事。
但吴定缘已经受够了这些故事,每一个真相,都会把他的情绪向崩溃的边缘推进一步。
这时昨叶何又道:“佛母指定你接班,不是要你做成她的什么大事。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你可以任你心意而行,只要能带着我们活下去就行。”
她说到这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半是讥讽半是关切的笑容:“倒是铁公子你,想清楚自己是谁没有?想过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了吗?”
吴定缘正要驳斥,却突然发现驳无可驳,昨叶何这一句质问,像一支狼舌头箭正正戳到了他的心肺之中。
我是谁?这个疑问,自从吴定缘发现自己不是铁狮子的亲生儿子后,就不断在折磨着他。
他过去十几年的颓废败落,与其说是失落,毋宁说是失去了人生目标。
甚至在他卷入两京之谋之后,这种茫然仍旧没有消除,他凭着意志与武勇克服了一个又一个危局,可一切都是被动的,一切都是不情愿的。
浑浑噩噩,难以名状。
吴定缘蓦地想起苏荆溪在黑暗中的那句话:“船行无针路,四向皆逆风。”
如今他这条夜航船,便是在风中飘摇,无所适从。
铁狮子之子、篾篙子、野生杂种、太子的好兄弟、铁铉之子、白莲掌教……先明白自己是什么人,才知道该去做什么事。
吴定缘试图厘清自己的存在,可发现越是琢磨,越是矛盾。
种种不同的身份,彼此冲撞,越深想便越痛苦、越矛盾。
“啊……”
巨大的疼痛再度袭来,“当啷”
一声利刃坠地,吴定缘抱着脑袋痛苦地跪倒。
吴玉露在外面正好端着一碗热水进来,看到哥哥瘫倒在地,以为他又犯了癫痫,慌忙放下水碗,过去搀扶。
昨叶何走上前去,帮着吴玉露搀起吴定缘,伸手按住虎口,对她柔声道:“玉露妹妹,你哥哥我来照顾,现在你要去做一件事情。”
“嗯?”
吴玉露慌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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