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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婚房里出来,室外空气凛冽,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穿过二门,前面就是大摆筵席的地方,他看见素日交好的同僚,看见自己的至亲们,刚才的那点忐忑,好像也不足挂齿起来。
过去和女婿干上一杯,李臣简还是内敛矜持的模样,带着一点笑意,说:“恭喜岳父大人。”
啊……这个道贺,其实说起来很让人难为情,江珩摆了摆手,又挪到下一桌去了。
酒过三巡,又是喜宴,和一般的宴请不一样,不能让新郎官酩酊大醉,冷落了新娘子,一般都是酒饮微醺,席面就可以散了。
宾客纷纷告辞后,月上中天,江珩抹了把面皮返回新房,进门便见金胜玉已经换了家常的衣裳,在外间的罗汉榻上坐着,两旁四个婆子如四大天王。
他脚下忽觉沉重,但还是扮出个笑脸进去,温声道:“今日是咱们的好日子,时候也不早了,就安置了吧。”
金胜玉却并不接他的话,抬了抬眼皮道:“咱们原都是二婚,用不着像头一回成亲那么委婉,有些话还是当日说清楚的好。”
一面指了指账册子,“侯爷,这账本上有几百两的出入,究竟是怎么回事?我那日清缴了前头的账,明明和侯爷交代清楚了,但愿我进门之前别再有窟窿让我填还,侯爷是没听清我的话么?”
江珩心下一跳,忙来看账册,翻来翻去盘算,“哪里有出入,不是全能合上吗。”
金胜玉随手指了指,“糊扇窗户要二十两,换三排瓦片要四十两,侯爷,是你没当过家,还是我没当过家?若不是侯爷记错了账,就是有人在糊弄家主,说出来是谁,我现开发了他。”
江珩窒住了,支吾着说:“想是哪里弄错了吧,明日再查账不迟。
夫人瞧,已经快子时了,今晚暂且把账放一放……”
可金胜玉一句话便否决了,“不成!
这账弄不弄得清,关系你我夫妻能不能做下去。”
江珩呆住了,“这怎么……怎么就这么严重……竟是连夫妻都做不下去了……”
金胜玉说当然,“我是来掌家,好好过日子的,不是来给侯爷填窟窿的。
侯爷今日亏空五十两,明日又亏空五百两,我手上没有金银铺,挪不得那么多的家俬填还。”
说着直了直身子,寒声道,“我也不妨和侯爷明说,我既能和离一次,也能和离第二次,侯爷要是不相信,大可以试试。
别说我新婚夜就叫你难堪,钉是钉铆是铆的,弄明白了,免得夜长梦多。”
早前没过门,总要留些脸面软硬兼施,如今既过了门,头一天晚上就得立规矩,否则这江珩就摆不正自己的位置,还想着两头兼顾混日子,时候一长,难免把她拖累成另一个县主。
她可不是他的娘,处处来迁就他,给他擦屁股,这样的男人倘或不好好调理,将来受苦的就是自己。
她也瞧出来了,江珩确实不是个能叫人省心的,就说账上填不平的五百两银子,做账做得那么明目张胆,真当她瞎了,看不出来?
江珩呢,简直有些绝望,其实自己心里有预感,蒙骗不过她去,但奢望看在新婚头一夜的份上,她总不见得太过不留情面。
谁知道!
谁知她就是这么厉害,立时就要现开销,自己忙了一整天,说实话有些乏累了,可她不叫上床,实在让他叫苦不迭。
“夫人,咱们结成这门婚事不容易,倘或叫巳巳知道了,又要为我们悬心。”
金胜玉油盐不进,冷着脸道:“叫她悬心的不是我,是侯爷。
今日这五百两,侯爷塞到哪里去了,原路给我拿回来,我不和你计较。
可要是拿不回来,那今晚这新房没有侯爷睡觉的地方,侯爷给了谁,便上谁那里过夜去吧。”
这还了得,要是新婚夜真去了妾室房里,那这门婚是砸定了,明日街上走着,被金至真拦住去路赏一顿老拳也是有可能的。
江珩这会儿是不上不下,新婚妻子这里糊弄不过去,给了柳氏的钱又不好意思要回来,便在新房进退维谷着,说:“夫人,有什么话,咱们明日再商谈好不好?”
金胜玉冷笑了一声,“侯爷还没听明白我的话?今日这账弄不明白,我不与你做夫妻,天一亮我就回将军府。
也让亲戚朋友们评评理,你江侯是不是个薄情寡性的人,借我之手置办好了府邸,就翻脸不认人了。”
江珩被她弄得没法儿,哀声道:“我哪里是这样的人……”
“那还说什么?”
她丝毫不留情面,扭头吩咐边上嬷嬷,“把侯爷请出去,送他去柳姨娘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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